谢昭昭瞥向了青手上捧着的衣裙,只觉得他不像是会因为怕裙子发霉,而时常清洗这两套衣裙的人。
怕不是他对着这衣裙做过什么,弄脏了才会拿去清洗,以便下次再取来用。
但到底是她的主观臆想,又拿不准证据,谢昭昭让了青将衣裙放回了木匣中,捧着木匣便要转身离开。
回首的瞬间,她视线无意间扫过了青丢在草席上的野史画书。
山间的晚风沿着支起的窗户吹拂进来,将那书页停在一张男女娇缠的画面上,谢昭昭忽然想起了酒窖中她握紧昂首之物,在追兵赶至搜查间仍不断起落的的慌乱场景。
若说先前是权宜之计,仅仅是怕赵瞿就此一睡不醒才出此下策,可到了后来,
他分明已是清醒过来,她大可以止住动作,态度强硬地与他划开距离。
但谢昭昭却没有这样做,只是听到他软声哀求,唤了她两声“昭昭”,她的思绪便化作了云絮般,洋洋洒洒不知飞落到了何处。
如今回想起来,谢昭昭还是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竟如此用手帮赵瞿弄了出来。
她想着想着便臊红了脸,呼吸略急促了些,连忙将视线从那野史画册上移了开,快步往外走去。
了青向前追了两步:“主子,可需要我帮忙?”
谢昭昭头也不回:“不用。”
她还记得任羡之说过的话,赵瞿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何况是现下赵瞿最狼狈的时候,想必他更是不愿旁人知晓。
谢昭昭一路快步行至酒窖,赵瞿还维持着她方才离开时候的姿势,似是听见了声响,他绷紧了身体,垂眸将整张脸埋进阴影中。
此时的赵瞿褪去了往日的锋芒与孤傲,黑发垂散在身前,抱膝蜷着腿脚,如同风雨中飘零无依的浮萍。
许是平日见惯了他颐指气使的模样,乍一见他这般像是要碎了的脆弱姿态,她呼吸微窒,莫名想到了喜欢拯救风尘女的男人。
难怪他们喜欢当救世主,如今谢昭昭瞧见赵瞿这样,也忍不住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怜悯心。
她放下手中的木匣,半蹲半跪在赵瞿身前,说话的语气都禁不住放柔了几分:“陛下,我帮你更衣。”
赵瞿不语,便任由她伸手解开前襟。
谢昭昭动作极轻,避开了他被蛇蟒咬伤肿胀的手臂,像是用尽了此生的耐心,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
但她动作越轻,赵瞿便觉得越难熬。
她的指尖像是轻柔的羽毛,触碰过的皮肤掠过一阵酥麻又发痒的感觉,如同燎原之火,顺着他的四肢百骸一路蔓延至心底,燃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齿关微微咬紧,尝试着集中精神,然而越是屏气凝神,便越是觉得心慌意乱。
便像是一张被慢慢拉满的弓弦,随时都可能因为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而崩断。
可明明谢昭昭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帮他更换掉脏污的衣袍。
赵瞿无法忍受这般的自己,刻意将嗓音放冷:“你起来,朕自己更衣。”
他迫使自己与谢昭昭拉开距离。
然而赵瞿心中的邪念仍在无休无止地暗自滋生。
那漫在脑皮层的羞愧感不断堆砌,又在无尽的黑暗中化作欲罢不能的念想,他却觉得还不够,还想要得到更多触碰。
他想要被谢昭昭拥住,想要被亲吻,甚至想要将谢昭昭拆骨扒皮吞入腹中,聆听黑夜中轻溢的天籁之乐。
可赵瞿又不愿表现出分毫私欲,他为自己如今的想法感到羞耻,更因为躯体不受控制的变化,而忽然庆幸自己瞎了眼。
幸好他此时时刻无法视物。
看不见就可以装作不知情,不知情就等于没发生,没发生就相当于不存在。
谢昭昭哪里知道赵瞿在她帮他更衣时想了这么多。
她见他忽然冷了脸,又一副疏离不耐烦的模样,还以为是更衣时弄疼了他被毒蟒咬伤的手臂,更是放轻了动作:“陛下,你现下双目失明,又受了重伤,如何能独自更衣?我小心些便是了。”
赵瞿没再坚持,沉默着阖上了眼。
待到好不容易将外袍里衣都褪了下来,谢昭昭一低头就对上了赵瞿身上穿着的胫衣。
岭南湿热,越国不论男女大多穿胫衣,而胫衣说白了就是两条分开的裤管,从小腿包裹到膝盖以上,裤管上连接两条系带,分别系在腰带上。
便如同吊带丝袜般,只是较为宽松并不完全贴覆在腿上。
目光落在胫衣之前,她忍不住瞪圆了眼。
谢昭昭:“……”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叫了青来酒窖里帮忙,便是待到之后赵瞿回了皇宫,再与了青追究算账,那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