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声很轻:“阿昭,这便是你想要的是吗?”
这句话问得很不讲道理,便如同现下这般局面全是谢昭昭一手造成的,那质问的语调甚至让橙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殿下想要什么?”橙梓蹙眉望向他,“黄文曜本就是罪有应得,若非是他心怀鬼胎又怎会落得如今下场,殿下明知道此事不是昭昭的错,却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昭昭,殿下到底要如何才能满意?”
“难道殿下逼死昭昭便心满意足了?倘若今日受屈的人是丽正殿的那位女娘,殿下还会这般咄咄逼人吗?”
赵晛被问得一怔。
橙梓口中丽正殿的那位女娘便是指薛蔓。
他自以为将薛蔓之事隐瞒得很好,为了保护薛蔓的名声,除了少数几人知道薛蔓住在丽正殿养伤外,大部分只知道丽正殿住了一位贵人。
至于这位贵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外人无从知晓,便只能无端的臆想猜测。
哪想到橙梓早便知道了此事,还在此时拿薛蔓堵他的嘴。
赵晛觉得橙梓颇有些强词夺理。
薛蔓和谢昭昭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倘若今日被黄文曜欺凌的人是薛蔓,她绝不会做出当场反击,毫不犹豫便端起弓箭将黄文曜眼睛射瞎的极端行为。
薛蔓更不会让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
赵晛看到橙梓维护谢昭昭的模样便觉得刺眼,他并不回答橙梓的问题,反而在眼底显出一丝讥诮:“橙梓,你这般为她打抱不平,你可知上次她在长公主生辰宴后,如何逼着孤休了你吗?”
赵晛当然知道这样背刺谢昭昭是小人行径,可他就是忍不住将此话脱口而出。明明谢昭昭和橙梓都是他的女人,这两人却从未为他争风吃醋过,反而莫名团结在一处,仿佛他才是夹在两人之间多余的人。
他紧盯着橙梓怔愣的神色,莫名在心底生出些痛快的滋味。
只是这畅快并未持续多久,橙梓回过神便挽住了谢昭昭的手,两眼已是含上泪意:“昭昭,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
她曾多次向谢昭昭抱怨过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和无可奈何,但谢昭昭从未回应过她,她便一直以为谢昭昭对此漠不关心。
哪想到谢昭昭其实听进了心里,还私下里悄悄为她争取过自由。
“太子殿下,你说完了吗?”谢昭昭抬眸瞥向一脸呆滞的赵晛,“殿下若是对今日定夺不满,大可以去找陛下理论,何必在此为难我一个被废黜的庶人?”
说罢,她不等赵晛再说话,大步迈出凉亭。
下了整日的阴雨在此刻收住了势头,虽然天气仍未放晴,但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之感已悄然散去。
谢昭昭带着小妹打马归去,微微湿润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她听到谢彰彰道:“阿姐,你不要伤心,我瞧那二眼公公比太子殿下强上百倍。”
“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往后不许再这样叫他了。”谢昭昭拧了一把她的耳朵尖,警告过后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不能继续在此停留了,你还没有见到银狐长什么模样。”
谢彰彰笑了起来:“有阿姐在,什么银狐不银狐都不重要了。”
等谢昭昭回到营帐,她先让人烧了些热水送来。
今日下了大半天的雨,虽然穿着蓑衣却也难免被淋得有些狼狈。
赵瞿既然废黜了她的太子妃身份,她自然不能再留在罗浮山继续冬狩了,趁着黄文曜出事的消息还未传到黄太尉耳朵里,她得抓紧时间沐浴更衣,而后趁早收拾好东西开溜。
她没怎么接触过黄太尉,但既然黄文曜能被养成这般骄奢淫逸的纨绔模样,想必黄太尉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今黄文曜不知死活——就算活着,他被赵瞿捅烂了子孙根,往后便如阉人般再无传宗接代的能力,黄太尉必定会将这笔账一起算在她头上。
谢昭昭倒是不怕黄太尉报复,左右有赵瞿挡着,他与她痛觉相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黄太尉杀了。
她只是怕黄太尉迁怒于她阿妹,不如早些带谢彰彰离开来得心安。
谢昭昭让谢彰彰在营帐外守着,她褪下衣裙,还未刚坐进浴桶中,那营帐的窗牖倏而跃进一道黑影。
她下意识抬手去捞堆放在衣裙中的短剑,伸长的指尖刚触碰到剑柄,便听到来人似笑非笑地嗓音:“你想要弑君?”
谢昭昭:“……”
她放下短剑,改为伸手捞了一件外袍挡在了身前:“陛下,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会放着正门不走去翻窗。”
赵瞿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哦?哪两种人?”
“一种是偷鸡摸狗的鼠辈小贼,另一种是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谢昭昭抬眸看向赵瞿,“不知陛下属于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