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昭昭离开后,他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
反而时刻感觉烦闷和焦躁,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像是着魔似的满脑子都是谢昭昭。
他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生出一次想要探查谢昭昭在干什么的欲望。若是强行压下这心绪,他就觉得浑身似有万千只蚂蚁在爬,痒得难受,又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腔里燃烧,烧得他坐立难安。
这种反扑的情绪到了深夜里便会更加高涨,尤其是昨夜暗卫来报说谢昭昭和赵晛就寝后,赵瞿突然后悔让她回了东宫。
在认识谢昭昭之前,赵瞿从来是落子无悔的性子,他根本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更不会在决策后反复思量其中的得失。
而如今,赵瞿却三番五次生出悔心。
他先是后悔当初不该将谢昭昭赐婚给赵晛,之后后悔不该被她左右心志答应了不杀吕昭仪,现在又开始后悔他不该让她走。
他合该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盯着。
但赵瞿拉不下脸,他才当着任羡之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他思来想去将冬狩日提前,还特意带着吕昭仪到了望舒湖边守株待兔,当看见谢昭昭随同赵晛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感怅然。
赵瞿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在听见郑国使臣不断夸赞太子和太子妃天造地设后,他又开始感觉到无端的烦闷和焦躁。
他想堵住他们的嘴,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这两日反复不断的失常,让赵瞿恍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是赵瞿还没来得及细想,谢昭昭便留下了那一株兰草。
即便明知道谢昭昭留下兰草别有用意,他还是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情绪,尽可能看起来平静地站到她面前。
可谢昭昭却抱住了他。
便如谢昭昭所想的那般,赵瞿其实也听到了谢彰彰和橙梓对话的内容,是以他大概猜到了她突然的动作是何用意。
但知道归知道,赵瞿还是莫名期盼着谢昭昭这些举动含有私心,而并非全是为了搪塞对岸的那两人。
哪怕又是谎言也好,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骗他了。
谁想到谢昭昭这一次却如此诚实,一板一眼将整个事情经过复述了出来,甚至还神色诚恳地向他道了歉。
赵瞿想听的不是道歉,更不是解释,他只是想知道谢昭昭有没有掺杂私心。
是以谢昭昭越是实事求是,他越是怒火中烧。
既然她并没有分毫的私心,还害怕他们站在一起被旁人看到,又为何明知送人兰草是什么意思,仍特意留下一株兰草给他?
赵瞿忍不住揭穿她虚伪的面孔。
——这些都是借口。
赵瞿想知道她心底到底是如何想的,他给足了她时间思忖和回答,可谢昭昭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却轻飘飘来了句“抱歉,其实我喝了点酒,当时头脑不太清楚”。
赵瞿几乎是瞬间识破了她,这必然又是一句借口。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撬开她的唇齿时,赵瞿感觉意识似是在逐渐模糊,心底原本筑起的防线也在一点点坍塌。
这世界只剩下她温热的气息和他剧烈的心跳。
赵瞿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失控,他感受着陌生的情愫流动在身体里,忽然觉得早已经死在九岁那一年的赵瞿,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等着谢昭昭握紧拳头挥过来,等着她兴师问罪露出怒不可遏的模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制止他继续沉陷下去。
他还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从她眉眼中瞥见一丝羞涩或悸动,如此便能证明并非是他一人沉溺于此。
但谢昭昭却在胸口几阵起伏过后,语气平静道:“陛下,这下我们扯平了。”
赵瞿顿时心口凉了半截。
扯平了?所以在她眼里,他亲她就是一种报复吗?
谢昭昭就这么急着跟他撇清关系吗?
他骨节不断收紧,捏得那一株兰草咯吱咯吱作响。
赵瞿正要发作,谢昭昭倏而拉住了他的手,她不解释更不多言,只抬眸望了他一眼,便拽着他往深林里跑去。
她跑得很快,赵瞿下意识跟上了她的脚步,原本沉寂下去的心脏再次呼哧呼哧跳动起来。
林子里不像是望舒湖畔有篝火照明,薄纱似的月光稀稀落落地洒下,勉强勾勒出树木模糊的轮廓,越往深处跑便越是静谧。
谢昭昭带着赵瞿穿梭在高大的树木间,从两三成群的少女少年嘻声笑语中逃脱,直至周旁不再有人声喧嚣,唯有山风穿过枝叶的沙沙轻响。
虽然她是第一次参加冬狩,却对冬狩开猎前的相看宴略有耳闻。这规矩是先皇在世时便有了,先皇深知土人与北人之间矛盾重重,甚至两派为分割势力,暗中立下了两方不通姻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