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已然天亮,他知道该起床了,却如何都起不来,又好像已经起来了,然
后又睡下。
房间里没别的动静,大概是其他人也没起,那他再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陆时生翻了个身,眼皮微微抬了下,有个人在他身边说话,是来催他起床的。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他舒舒服服在一个柔软的大床上,被一个女生生拉硬拽地喊起来要去爬山。
这情景很熟悉,转瞬间再去想,又觉得陌生。她说的哪座山?好像不是花溪镇的山。
那座山上好像郁郁葱葱,又好像一片白,全是雪,皑皑的白雪望不到尽头,温度瞬间冷了下去,好像把周身的血液都冻住,半点都动弹不了。
脑子里不知为何会闪过这个画面,冰冷的感觉也亦真亦幻。
感觉也过真实,陆时生醒了之后,脑子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但他下意识觉得有人他面前,于是条件反射似的伸手一抓。
步梨全然愣住,被他握住的胳膊感到一阵生疼。
“疼......”她嘶了一声。
陆时生望着她反应了两秒,眼前的情形才从眼中渐渐传进大脑,神思清醒之时,他才意识到刚才是步梨在看他。
她胳膊肘杵在沙发的靠背上,从上俯视,此时被他这么一拉,整个人趴在了沙发背上,差点栽倒过来。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陆时生躺是躺不下了,又没法起身,只要他稍一往前,就能和步梨贴上。
可步梨一直没动,是被吓傻了吗?
她一手抓着沙发,一手被陆时生抓着,目光里除了惊恐,还有几丝复杂的情绪。
陆时生一时心乱,大脑逐渐恢复清明。
她这是什么眼神?
“你要不要放开我?”
半晌后,步梨开口。
陆时生这才意识到,她一直不起身是因为他抓着她。
他放开手的瞬间,步梨将手缩了回去。
陆时生力气大,刚刚被他掐到的地方已经起了一道红印,她皮肤白,红印在上面格外明显。
陆时生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只是淡淡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警惕性比较高。”
步梨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么警惕干嘛?她又不是坏人。
没想到陆时生会有这么大反应,不过到底是她先看了他,所以此时怪不好意思地收了目光,和声道了句,“没关系。”
陆时生追问:“所以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就是叫你起床。”步梨道。
“叫人起床可不是用手叫的。”
步梨觉得陆时生似乎有些恼。
起床气这么大。
她随口胡诌了句:“我看到脸上沾了个小碎屑,想帮忙弄掉罢了。”
其实刚才她确实有欣赏的成分在,并且心里在想,如果陆时生能当她的模特,那作画的过程又将多了极大一份乐趣。
“看得挺仔细。”陆时生沉沉说了句,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步梨哑然。
她确实看了挺久,已然有些无礼。
方才她做好了饭,来喊陆时生起床的时候,无意被他的睡颜吸引到。
陆时生应该就算是耐看那一型的,越看越有韵味。她从小到大身边形形色色精致的男生有不少,但都是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没多久就会厌了。印象里倒是有一个人,皮囊与灵魂兼备,只可惜没见过几面,步梨印象里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大早起精神有些恍惚,记忆里的身影居然和眼前的人有几分重合,步梨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是被陆时生拽回来的。
“一会儿来吃饭。”她佯装淡定地喊了句,转身时,脸上浮起一丝因为局促而泛起的红晕。
咔嚓一声。
步梨听到陆时生把浴室的门给锁了。
她怔愣片刻,收回目光,转身上了二楼去把朵朵给薅起来。
今天她煮了青酱海鲜意大利面,用了上次几个孩子送来的海鲜,红白点缀在绿色的意面上,品相非常不错,除了有些华而不实,摆盘就花了她大半天功夫。
不过步梨乐在其中,为了招待客人,还特意用了新的餐具。
陆时生坐到餐桌前时,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梦里脱离出来,那种感觉真切,又模糊。
还有步梨。
当时她与他离得好近,已经超出了他的安全距离,此刻坐在这儿,他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朵朵则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坐在椅子上还在打瞌睡。
步梨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呆呆地坐在桌旁没动筷子,以为他们拘束,便好意地提醒道:“吃饭呀,别拘着,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