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江北,他还是碰到了她。
在他最狼狈脆弱的时刻,最不堪一击的时刻,她就像是救世主一般,再次出现到了他面前。
步梨焦急地去喊大夫,陆时生阻止道:“不用了。”
他匆匆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步梨坚决道:“不管什么事,你都得在这里输完液再走。”
步梨头一回见到一个人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一身的伤,外加高热,几乎烧到四十度,医生说晚来一步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今天一醒就拔针往外冲,实在让人头疼。
陆时生想要出门,可抬起脚又有些退缩。
他在懊悔,在恐惧。
他不敢去看陆望潮,已经过了缴费的最后期限,他已经被移出ICU病房了吗?
都怪他......
他为什么睡了这么久?
可能他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潜意识里想逃避现实,所以才一觉睡到现在。
“步梨......”陆时生不知该如何开口,重复着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步梨,我没办法......”
步梨看着他平静地说道:“陆叔的病情已经稳定住了,等你输完液再去看他也不迟。”
陆时生愣了愣,“你......都知道了?”
步梨点点头,“那天你的电话一直想,我就帮你接了一下,钱我已经帮你交了,陆叔不会被转出ICU病房的。”
陆时生松了口气,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感觉渐渐发酵,他移开眼,没再说话。
步梨从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缴费明细单交给陆时生:“这钱是我借你的,你以后必须得还给我。”
陆时生看了一眼,把明细单折了两下放好,“钱我会还你的。”
步梨算账算得很细致,一分钱都不落下,“还有你自己的,这间病房一天两千,你在这里睡了三天,别忘了一起还。”
“三天?”陆时生皱了下眉,他没想到竟然过了三天,“我住不起这么贵的病房。”
“谁让你晕了自己选不了,现在钱都交过了,药也开了,你要是不输液也行,但钱依然要还给我。”
“知道了。”陆时生坐回到床上,他头又开始疼,有些站不住。
步梨淡淡说了句,“不着急,我不缺钱,也不给你要利息。”
有护士进来重新给陆时生输
了液,冰冷的液体从手背一点点渗进皮肤,他整个右边的胳膊都是冰凉的。
步梨把一个粉色的热水袋放在床边,压着输液管,药液流过热水袋迅速暖了起来。
“你输完液,如果能走的话,就自己走吧,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不想走,也可以继续住,转去普通病房也可以,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去上班了。”步梨把桌上的绘本和笔收进包里,陆时生看着她把自己的物品一一收好,这才想到她昨天是一直守在这里吗?
她看着似是没休息好,额前有零碎的发丝垂下来,眼下乌青,嘴唇也没有血色,清冷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
步梨把一个巨大的帆布包挎在肩上往外走。
“步梨,”陆时生开口叫住她,声音暗哑低沉,他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泛着苦涩,“你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
步梨停住脚步,眼神暗了暗。
半晌,冷声开口,“陆时生,我现在,不喜欢你。”
......
步梨从陆时生那里离开,去看了温老爷子。
前天她也来过一次,但温老爷子已经睡着了,春云说他最近觉很多,一天也就只有三四个小时是醒着的。
在病房门口,她听到屋里有人在聊天。
一位妆容精致优雅的中年女士坐在沙发前,正和温老爷子的护工春云聊着什么。
春云叹着气忧心道:“老爷子最近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只能用药拖一拖。夫人,还有一件事,”春云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您别嫌我迷信,但这两天,老爷子嘴里总是念叨着说见到了温少爷,您说这是不是有什么征兆啊?”
她声音压得低,说话时还忐忑地瞥了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温老爷子,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澜脸上的神情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转为一贯的从容,“老爷子想自己孙子了罢了。”
春云抿抿嘴,没再说什么,心里还是暗暗地后怕,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有可能见到死去的人,八成是温少爷要来把老爷子唤过去了。
叶澜察觉她神情异样,正要提醒她几句,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您是叶阿姨吗?”
叶澜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是步梨吧,思筝经常和我提到你,最近回江北了?”
步梨点了点头,“我来看看温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