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何胜伟没有被识破谎言后的愧疚,而是歇斯底里地发泄。
“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这儿干嘛!”
谁能想到,撞见儿子的谎言并不是最崩溃的,更崩溃的是他们向来以为乖巧的儿子竟然是个骗子,骗走自己的血汗钱去宴请那些同学,却从未想过给他们买过一杯白水。
什么治病?什么人参?全都是一场谎言。
“小伟,我们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这就是你学了二十年的道理?”
“何s……胜伟,所以你是骗我们的是吗?你根本不是什么棉花厂的大少爷?”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就是就是,亏我们还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骗我们!”
……
这是何胜伟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曾经他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是父母心中的骄傲,是邻居口中的标杆,是朋友脑海中最慷慨的阔少。
但这一刻,他失去了一切,所有的脸面都被撕扯成碎片,最后一点尊严也没骂进了尘埃。
他的情绪不断积累压缩,如同一颗升温的蘑菇弹,直到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成为点燃那颗蘑菇弹的导火索……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他的意识海中绽开,所有的记忆和理智都随着他的自尊和面子一起烟消云散了。
“我是!我是!我是棉花厂的少爷!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不是我爸妈,不是爸妈,我是少爷,我真的是少爷啊!!!”
何胜伟,他真的疯了。
第35章 两个好哥哥
“唉,这孩子还是太虚荣了。”
听完沈妙讲的故事,陈秀兰一边给她们娘儿俩沏着菊花茶,一边惋惜道,“为了自己的面子,把一家人都搭进去了,何必呢?”
何胜伟的事后劲儿太大了,以至于到现在,沈妙的脑海里都还是他方才在市场里发疯时的模样。
他这次是真的治不好了。
听王娟说那天在饭店他刚嘶喊几声,就一口气没缓上来晕过去了,等醒来后就是现在这一副痴痴呆呆,谁也不认识的模样。
带他去医院的检查结果是,酒精和情绪刺激到了大脑,导致大脑皮层受损,从而影响到了记忆,以后都只能时而疯狂、时而癫傻,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
这事儿成了棉花厂家属院里的丑闻,自家孩子骗了这么多钱,王娟和何新军没脸再干下去了,于是两人引咎辞职也搬出了家属
院,带着已经疯癫的儿子靠摆摊生活……
“好了,不说他们了。”
陈秀兰把洗好的水果端来,主动转移话题道:“这会儿摊儿还没都摆全,等会吧,稍微等一会咱再去。”
“中。”
沈妙和王冬梅到她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周末原本人就多,又赶上庙会,村里到处都是来凑热闹的人,中间的那条主路早就堵得水泄不通了,可谁能想到这才刚刚开始。
不得不说,陈秀兰的性格是真的过于开朗了,四十来年加起来一共和王冬梅没见过两面,却能聊得像是来往多年的知心老友,总能找到聊不到头的话题。
“你还记得恁那个姐不?她去年都抱上外孙啦!”
“王霞吗?这么快,她妞不是前两年才结婚?”
“这还快呀,你之前高中那个同学记得不?我忘了叫啥了,嘴特别大的那个。”
“嘴特别大……嘶,啥丹,叫啥丹来着,我也记不清了。”
“她今年才四十六吧,都抱上二孙了!”
“咦~这才快呢,对了,她是嫁到哪了?”
开始王冬梅还有些拘谨,没过多久就跟陈秀兰聊得不亦乐乎了。
她们俩坐在客厅里聊着闲话家常,沈妙则借用了陈秀兰家的座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沈妙的肚子浅得很,藏不住瓜,要是不早点把何胜伟家的时告诉爷爷,她这一天怕是都会坐立不安。
和自己一样,沈万山在听说了何胜伟的事情后觉得解气之余,更多的还是唏嘘不已。
眼看他苦学二十年考进了海市的名牌大学,父母折腾大半辈子供养他,最后却落得个因为疯癫而被迫退学的下场……
何胜伟确实是可恨之人,不过可恨之人也的确有可怜之处。
“妈!我回来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呢,楼道里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叫喊声,几秒钟之后,就听到了他“咚咚咚”敲门的动静。
“说曹操曹操到,俺家这土匪真快可回来了。”陈秀兰掸了掸衣服上的瓜子皮屑,起身走去开门。
“妈,想……”男人刚进门就要往陈秀兰的怀里扑,看到沙发上坐着人,这才赶紧收住动作,连带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也给咽了回去。
“家里来客人啦?”男人礼貌地冲着沙发上的王冬梅躬了躬身,大方地同她打招呼道,“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