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虾仁脆弹,百合甜糯,春笋鲜香,鸡孚入口酥烂,汤汁醇厚,竟还真有几分建业的意思。
尤其那碗桂花糯米饭,甜糯的米粒中满是桂花香甜,正是她最爱的家乡味,直叫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她,有些停不下来了。
却不知就在她沉浸于美味之际,一院之隔的御书房中,有人正在谈论她的事。
“你今早已为她诊过脉,她的身体究竟如何?”
“禀陛下,”
说话的正是今早明熙遇见的那位年轻医官荀清。
“许姑娘体内有血瘀之相,说明其先前摔伤后,脑中有血块未消。据医籍记载,从前也有相同病患,在头部收到重击后,会短暂失去记忆,但是通常一阵以后,记忆就会慢慢恢复。”
一阵以后就会恢复?
萧元彻不由凝眉,据昨夜赵怀交代,她受伤至今,至少有大半年了。
却听荀清又道,“但也还有一种可能,即某件事对病患打击太大,病患本身不愿想起,甚至刻意逃避,加之受伤后周遭又无人提醒,时间一长,这件事便会被其遗忘。”
萧元彻陷入沉默。
——那时她被至亲陷害,身边只有他,然他却趁她父皇驾崩时离开,连道别也未曾留……
是他真的伤了她,才会选择把他忘记吧。
暂且咽下满心酸涩,他又问道,“那,可还有办法叫她想起来?”
却见荀清道,“也并非无法,可尝试带病患去做曾经做过的事,或者回到曾熟悉的环境中,渐渐牵引之下,或许对方就能想起来了。”
建业距此千里,短时间内回去,显然不可能。
做她熟悉的事……
倒可以一试。
萧元彻又问,“那方才说她血瘀,又该如何?”
荀清道,“只能吃药或是针灸调节。”
萧元彻又不由皱眉,好端端的叫她吃药,肯定不成。
便问道,“可还有其他法子?”
只见荀清道,“那便只能从日常饮食,熏浴来入手了,只不过疗程要长一些。”
“去安排吧。”
萧元彻以目光施压道,“此事决不可向外人透露。”
荀清忙垂首应是,而后退出殿中。
余下萧元彻靠在椅背,合上双眸,复又睁开。
她是真的把他忘了。
无妨,再陪她想起来便是。
……
眼看着,明熙吃过午饭,又把乾明宫的花草收整了一番,仍未能见到萧元彻的人。
大臣们依旧络绎不绝,一直到夜幕降临,勤政殿才清净了些。
晚膳依旧由宫人们送去殿中,明熙吃过晚膳又溜达了一会儿,耳听二更更鼓响过,便来到御书房外道,“陛下,时候不早,该就寝了。”
却听殿中唔了一声,不过片刻,便见门被打开,那人从里出了来。
一身玄金龙袍,发竖金冠,目中略有疲态,温声与她道,“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明熙应了声是,“谢陛下关怀。”
又听他道,“今日膳食可合你胃口?”
明熙又应是,“已经用过,多谢陛下赐膳。”
却见那人嗯了一声,又吩咐身边小太监,“备水吧。”
便往寝殿走去。
明熙忙也跟了上去。
哼,这狗贼在殿中待了一天都未曾活动过,若此时出剑,应该来不及反应。
然须知此时除过明熙,萧元彻身边还跟着许多人。
一路入了寝殿,有小太监去了浴房备水,高寿则领着另几人服侍其更衣,明熙只能隔着屏风
立在外殿。
内殿门未关,隔着一道檀木屏风,能听见他更衣的声响。
明熙悄悄望去,见有其换下的衣裳搁到了屏风上,其中还有那块缺了一半的双鱼玉佩。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那玉佩光泽莹润,脑间不由一阵恍惚——
就仿佛她曾经触摸过,指间还存着那温润的触感……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位被她遗忘了的“二郎”也有一块相同的玉佩,而她也的确摸过?
还是有些奇怪,便是前几天夜夜梦见那“二郎”之时,他也一直戴着面具,她竟是一点也想不起那人的真实模样了。
难不成他长得很丑?脸上有难看的疤痕???
……但此种可能极低,毕竟她从小便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只喜欢养眼的东西。
想那“二郎”如此得她欢心,必定是好看的才对。
不知不觉间神游了一番,耳边忽然传来吱呀一声,浴房的门被打开,她下意识投去目光,撞上了一副很是养眼的画面——
那青年一身月白的寝衣,宽肩窄腰,身材极好,原本高束的墨发在脑后松松挽了发髻,竟然有几分建业城中风流名士的味道。
但那副如画的眉眼,却是哪个名士都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