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插了一句嘴:“是那个,叫桃红的姑娘,哎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姑娘,才开始接客,大家正新鲜呢,就这么没了,啧啧!”
说到最后,那人还颇为可惜地叹息了两声。
夜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拨开人群就朝里面走去。
桃红,是那个总来找她拿调经药的姑娘吗?夜兰和她还算是有些交集,前几日她还来医馆里跟她要麝香,她没有给她。
急匆匆进了醉春风的大门,就看见一众姑娘躲在老鸨的身后,一脸恐惧、害怕的模样,也不知是看见桃红死状惨烈还是做了什么事心虚害怕。
夜兰叹息,这些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掉一滴眼泪。
醉春风有两层楼,桃红死的房间在二楼,夜兰抬头,好些个衙役在二楼一个房间里进进出出,不久,用白布掩住口鼻的两个衙役抬下来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全身。
老鸨看见桃红的尸体被抬下来,放声大哭:“桃红啊,我的好姑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让妈妈我怎么办啊!小桃红——”
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她别着脸,不敢去看桃红的尸体。
桃红的尸体经过夜兰的身边时,夜兰喊住了那两个人:“慢着,让我检查一下她的尸体。”
两个人迟疑了一下,一人开口:“姑娘,这尸体有中毒之兆,你还是别碰了,小心沾染上会传染——”
“让她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几人同时回头看过去,两个衙役一见到说话的人,立刻听从了他的命令。
“是,展捕头。”
夜兰一见到来人,顿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一想,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展凌云微微一笑:“沈大夫,不记得我了吗?”
他这一笑,夜兰想起来了,他曾经去沈氏医馆指名点姓地找她看过病,又一连串地追问了她许多问题,差不多是在医馆呆了一天,才肯走了。
“是你!”夜兰看向他,“你是衙门的捕头?”
“真是。”展凌云含笑,“上回去找沈大夫看病,吃了几服药之后病很快就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沈大夫当面道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夜兰不以为意:“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她转头看向盖着白布的桃红,得到展凌云的允许,她径直走过去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她的脸和整个身体。
“啊——”原本就躲在角落里的众姑娘又是一阵尖叫,那老鸨直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祷告:“桃红桃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可看准了人,千万不要来找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夜兰没有理会她们,没有手套做一层隔离,她干脆撕下自己的衣服套在手上,检查起她的身体来。
死状确实凄惨,整个脸都溃烂了,看起来像是生前忍受不住什么使劲地在脸上抓挠一般,指甲里还残留着血肉和一些人体组织。
夜兰仔细检查她的死因,从外表上看,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较大的创伤,只不过身上有挣扎的痕迹,以她的经验来看,桃红死前应当和别人产生过身体上的冲突。
死因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是她又不能解剖尸体,只能从她青紫的唇舌中看出她是中了什么剧毒。
就在这时,夜兰发现了一样东西。
她的右手有一只手指指甲里沾上了出了血肉之外其他的东西,夜兰小心地把它取下来,不用靠近就能闻到一股药香,这是——
麝香。
夜兰猛地抬头,她想起那日桃红说的话,她来跟自己要麝香是因为柳红整日拿着麝香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显摆,惹得她脸红。
她那时断定,柳红的麝香很大的可能是假的,可是眼前这一小块——
夜兰仔细地分辨——
这是真的!
把麝香攥在手里,她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以她对桃红的了解,桃红更不可能买得起麝香,拿着麝香,很有可能是柳红那里得来的。
夜兰抬头看向老鸨身后的姑娘,仔细观察她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惊恐,惧怕,慌张,同情……各种表情都有,唯独最后一个人。
躲在最里面的最后一个姑娘,她神色怔忪,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还反应不过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桃红的尸体,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觉告诉夜兰,这个人就是柳红。
“姑娘!”夜兰的思绪被衙役的喊声打断,他颇有些为难地看了展凌云一眼,又对着夜兰说道:“姑娘,这尸体不能在外面放这么长时间,我们要赶紧送去让仵作查验,不然——”
他看了一眼日头,“不然就要发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