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衢在一旁道:“玉京子,你残害帝君取而代之,其罪当诛,就别做梦还想逃过一劫了。”
自知难逃一死的黑蛇霍然抬起头,满眼怨毒地瞪着明光。
就是这个人,让它千余年来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帝君生涯,变成了折戟沉沙,它真是没法不恨透了他。
“明光,如果不是你,我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当初你飞升成仙时,我就有预感你恐怕会坏我的事。果然如此,哪怕将你贬下凡去也还是没能防住。”
应长恨讥讽道:“要不是你把他贬下凡,说不定他还遇不上铜棺将军,也就发现不了水鬼和帝君撞脸的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为了排除异己设局陷害他。”
“或许吧,看来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克星,我苦心隐瞒多年的真相最终还是被你拆穿了。不过明光,当年设局陷害你的人可不是我。我承认自己确实想把你赶出云间仙境,所以一直有意将你捧得高高的,那样自然就会有人心怀忿然地把你踩下去,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黑蛇说的这番话,明光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所以你当年是在用捧杀的办法,来激发别人对我生出铲除之心。而你在事发后再顺水推舟,这一招借刀杀人还真是玩得溜啊!”
“没有,我就是这么做的。你少年成名,又孤高自许,在云间仙境人缘一向不好。嫉妒你的人太多了,我再推波助澜一下,果然就有人按捺不住设局陷害你。这人究竟是谁我不清楚,不过能够把江天旷引入局中,手段非比寻常,堪称厉害角色。”
黑蛇加重语气来强调这位“厉害角色”,明光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它的话缺乏可信度。
“这人到底存不存在还得两说,因为你的话可信度实在太低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种大骗子?”
陆衢深以为然,也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玉京子,当年陷害明光一事只有你最有动机,因为你担心他会识破你这个假帝君。现在你眼看自己要完蛋了,再编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人出来,分明是存心想把水搅混,好让他继续跟其他仙官过不去,搞得云间仙境没法太平。”
黑蛇冷冷一笑道:“哼,你们不信就算了。就让这个人继续深藏不露吧,以后如果又要害人也害不到我头上,倒霉的还不是你们。我啥也不说了,说出来提醒你们干吗呢?我巴不得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温且惠在一旁轻声劝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玉京子,事已至此,你又何苦仍然存着害人之心?与其诅咒他人,不如诚心悔过。”
黑蛇闭上嘴巴不吭声,一副死不悔改的架势,明光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它。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应长恨有前缘的?”
当初玉京子以帝君之名,指点明光去冥湖捞移魂枕。他之所以派下这么一桩不可能的任务,只能是知道明光与应长恨之间有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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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明光被贬下凡,人间凡界的灵曜庙,因此陆续毁于雷火。
越城的灵曜庙突发大火那一晚,玉京子亲自到场。
他驾起一朵白云站在神庙上空,俯瞰着这座淮南一带最大的灵曜庙被火焰与浓烟笼罩着,心情很是愉悦,这个心腹大患总算是被解决掉了。
那夜,越城灵曜庙的大火伴随着大风。烈焰在风中如无数狂舞的红绸,舞到哪儿哪儿就迅速被火舌吞噬。
这场所势不可挡的大火,根本没人敢去扑救。
庙里的其他道士都争相逃命,唯有少年道士应长恨逆着人流前行,坦然无惧地走向已经烧成火海的主殿。
当时一位道长声嘶力竭地喊道:“阿难,你犯什么傻?快逃啊!”
“我不逃,我发过誓,要一辈子都守在这里。”
“灵曜天君已经被贬,灵曜庙也被烧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灵曜天君虽然被贬,但他永远是我唯一信奉的神明,我愿意以命相殉——生是灵曜庙的人,死了也要做灵曜庙的鬼。”
这是应长恨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未落,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的正殿就轰然倒塌,彻底抹去了削瘦单薄的少年身影。
白云之上,玉京子亲眼目睹了少年道士以命相殉的悲壮一幕,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光还是灵曜天君的时候,信徒多如牛毛,遍布大江南北。这都不算什么,毕竟锦上添花的事大有人干。
想不到他遭贬下凡后,居然还有这么忠实的信徒,甚至愿意为了死守他的神庙而殉葬。
顶着紫衡帝君的身份,玉京子座下的信徒同样多到数不胜数。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他的秘密曝光,沦落到比明光还要不如的地步,他自问不会有这样的忠实信徒甘愿为他牺牲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