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旋律忧伤的《梅花落》, 在寂寞的深夜中, 清冷的月色下, 听了令人越发悲凉满胸臆。
听着听着,厉无情不知不觉地落了泪。
他不想哭的,也没预料到自己会哭, 但眼泪突然就像块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 是伤感到极致时的不能自已。
厉无情不想让明光看见自己的失态,在潸然泪下的那一瞬就立刻飞出船舱,落在了附近的断桥上。
明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 只是瞥着桥上的人影暗中轻叹了一声。那个孤单削瘦的白色身影,薄得像一块随时会融化的冰。
我是人间惆怅客, 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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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悔一袭红衣的身影飘上小船时, 厉无情也刚从断桥飞回了船舱, 神色恢复了冷漠平静, 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失态。
“你们谈完了?”
朱颜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明光探头朝着水榭方向张望了一眼, 恰好见到郦子微朝他招手。
“我过去看看他还有什么事, 劳烦二位将军在这儿等我一下。”
明光虽然抱上了鬼王的大腿, 但跟厉无情、朱颜悔打交道时从不狐假虎威,总是笑容可掬客气有加,他们对他自然也就不会失了礼数。
“灵曜天君请自便。”
明光足尖一点飞向水榭,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掠过一道缥缈如孤鸿的影子。
“不知郦仙郎还有何事啊?”
“我没事了,是钟离将军有事要问你。”
随着郦子微的声音,钟离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问得直截了当。
“明光,当初你为什么要假托信女慧慧的名义,找太清元君下凡救我?”
“谁说是我救了你?我为什么要救你,跟你很熟吗?”
明光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反问回去,问得钟离斐哑口无言,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信女慧慧”只能是明光假借名义搬救兵,这一点不少仙官都达成了共识。
钟离斐对此一直感到很膈应,被自己最看不上的乱臣贼子救了命,欠下这么一份人情,让他都有些暗中恼火。
今天钟离斐想当面跟明光说清楚,就算是他救了他,也休想凭此恩惠拿捏他。日后的仙鬼大战中,他照样会毫不手软地以诛杀他为己任。
谁知钟离斐大义凛然的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明光彻底堵了回去。他压根就不承认是他救了人,他还能说什么?
郦子微在一旁道:“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不知道,也不关心,毕竟关我屁事是吧?”
明光活学活用了厉无情的话,把郦子微也堵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二位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等一下。”
钟离斐叫住转身欲走的明光,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态度表明。
“真的不是你?如果是的话就明说,因为我不想欠你的人情,会先把这个恩给报了。”
“钟离将军,你很希望是我吗?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强烈要求,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给你当一回救命恩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身相许这种报恩方式我可是坚决不接受的,因为我不好男风。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好这一口,钟离将军你也不合适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子才不搞那些兔儿爷的玩意儿。”
钟离斐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起来,明光照样是一脸气定神闲的微笑。
“很好,钟离将军,很高兴我们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所以如果你打算向我报恩,大可以简单粗暴地直接拿钱砸人,像金银珠宝这些东西我都很乐意接受。你现在身上肯定没带这些东西吧?没关系,准备好了再来找我,有钱收这种好事我肯定一叫就到。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回头再联系。”
明光轻如飞鸿地飘回小船后,钟离斐一脸又气又恼又不解地盯着郦子微问:“他真是明光吗?该不会是被人夺了舍吧?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郦子微苦笑道:“是啊,他变了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可他也变得太多了,完完全全的判若两人啊!”
“钟离将军,如果是你或者我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没准会变化更大。”
钟离斐断然否决道:“我才不会像他那般狼子野心,为了取代帝君而和鬼王勾结。”
“明光当初是否与江天旷勾结,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是遭人陷害呢?”
郦子微的话听得钟离斐怔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当初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动机,因为勾结江天旷杀害帝君后,他就能上位成为天界第一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