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铁甲军长官目光凝视着地上已经变得冰凉了的尸体,警惕道:“你昨夜射中过那女人,可探明她武功如何?”
“确实练过,却不是很精进,她人又慌张失措,不像是能置我们这么多兄弟于死地的人。”
他也跟着长官看了一路的尸体,心下困惑得很,猜测道:“怕是还有其他人在山中出手,且那人必得武功十分高强。”
几具尸体皆是被一剑封喉,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拔出来。若昨夜的女子有这能耐,怎至于被他射中?
“加点小心……”长官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耳边忽有寒气,他下意识觉得不好,连忙想要拔剑应对,可同样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觉喉中一片腥热,耳边响起同行下属如临大敌的吸气叫喊声,他想要回头去看突袭的人是谁,却控制不住已经被划开的脖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来人一身利落的黑衣,上面腥气浓重,连他墨发上都流淌着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
惨叫声不绝,而夏雨连绵,一滴一滴顺着新鲜的血液混合成溪流。
“别杀我!”
年纪最小的士兵左看右看寻不到活着的同伴,绝望地捂紧了脑袋,他干脆连武器都扔了,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从江蝉的视角,他只能看清一团裹着铁甲的‘东西’。
失了五感并不好受,整个人像是被雾气包裹着,落不到实处,很没有安全感。
江蝉随手抹了一把脸,脚步踉跄地从士兵身侧走过,没去看他。
士兵死里逃生,忙跌跌撞撞下山去报信去了。
山雨泥泞,路很不好走。江蝉走一段路,杀几个人,便停下来歇一歇。这情况太糟糕了,他看不清四周,自然也难以寻得洛成玉留下的痕迹。几天前他在扬州遇到了一位庄氏药谷出身的婆婆,听见他在寻‘心头血’这味药材,便替他指了个方向,让他前去庄氏药谷一趟。可江蝉深知自己师父同庄氏的纠葛,拒绝了。
婆婆许是瞧江蝉可怜,便向江蝉打听自己身边认不认识出身庄氏的女子,江蝉想了想,一个是师娘,一个便是洛成玉。婆婆让他去这样的人的身边寻一寻,许有新发现。
婆婆只是庄氏的一个旁支,并不了解这‘心头血’究竟是什么,却依稀猜测它和庄氏嫡系
女子的凤血或许有关系。
辞别婆婆,江蝉正打算先回一趟五毒谷师娘住处寻寻,若不得便回上京去,安心在洛成玉身边等死。
飞羽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小果儿知道江蝉说过不会因飞羽而前去救他,所以看到飞羽的那一刻,江蝉立马明白应是洛成玉有危险。
待他日夜兼程赶来,熟悉的院子里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沉沉的死寂。他从小果儿口中听得真真假假的故事原委,又从宝林苦涩的脸庞里读出悔意,当即明白了一切。
洛成玉是怕连累他们,主动离开的,其中也没少了小果儿的推波助澜。宝林在知道真相后想要上山去找洛成玉,却被铁甲军的人阻拦,只能在山下院子里干着急。
江蝉当即决定上山寻人。
即使洛成玉这些日子里武功再有进益,她也不会是训练有素的铁甲军的对手。
可是他身体沉疴难愈,根本不允许他运功,江蝉却不做理会,强行运气破敌,几次下来,身体五感渐失,寒气侵体,已经快彻底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可是洛成玉还没找到。
细雨蒙蒙天地间,江蝉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的迷雾,任凭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冲破这束缚。
他是不是做错了?
江蝉没有一丝表情,可周身却充满着一种迷茫和悲伤。
他为什么要让洛成玉独自留下呢?这真的是为她好吗?
一想到在这寒冷危险的山林里,洛成玉要自己一个人面对追兵和野兽,甚至说不定几天都没吃饭了,还受了伤,分不清方向……江蝉心抽痛起来,难以言喻的恐慌犹如毒气在四肢肺腑蔓延般,一阵阵袭击着他的神智。
好痛。
江蝉忽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来。
他再次迈开步子,耳边是越来越虚弱的心跳声。不是他的,而是……洛成玉!
这阵忽如其来的心跳像是一记重锤击中江蝉的要害,他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震。消失了那么久的心跳声又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洛成玉刚刚把绿珠重新佩戴在胸前了,她还活着,还在等他!
明明五感渐失到江蝉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但对于耳边响起的心跳声,江蝉却听得一清二楚,好像他贴在对方的胸前一样,就连对方的音容笑貌都开始在江蝉眼前浮现,就像黑暗模糊的铜镜被素手抹去水雾重新打磨抛光后一般,江蝉从没有这么看清过洛成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