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凶手已死,便恩怨做罢;可若凶手还好好活在世上,她必将用尽全力为母妃报仇。尽管她知道,母妃一定不想她陷入仇恨的漩涡,可她自己不能逃脱仇恨的烈火。
爱之浓烈,恨之入骨!
一股冰凉覆在洛成玉额头,江蝉在她身侧叹了口气,帮她包扎了受伤的额头。
接着,出乎洛成玉意料,江蝉解下腰间的佩剑,庄重地整理了衣服,后撤几步。
江蝉对着棺椁俯下头颅。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此时洛成玉出口询问,江蝉一定说不出理由,他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或许早在冒犯贵妃安息的八年前,他就该这么做。
江蝉又陪洛成玉待了会,直到不得不走,洛成玉才恋恋不舍跟在江蝉后面。期间她不断回头,直到走过一个拐角,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刚才阴阳两隔的重逢又像是一场梦了,唯有红彤彤的眼眶和额头上的伤痕可以证实刚才是真实存在的。
洛成玉最后一次回头,用眼泪告别。
二人甫一出盗洞,就觉察出一股冷意。
不待洛成玉反应,就从斜后方打来一记重重的锤子,简直用了要把人五脏六腑都打出来的力道。
“啊!”洛成玉感觉到危险,身子却来不及作出反应,还是江蝉用剑鞘使力别开铁锤,洛成玉才得以喘息脱身。
“何人?”
江蝉声音极冷。
“哼,守墓人!”那人穿着一身灰鼠皮制成的长袄,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手掌交错着火焰灼烧的痕迹,一张脸只剩下一个眼球,剩下的部分都被火烧得差不多了,经年风化成一层干枯褶皱的皮附在骨头上。他声音也十分哑涩,想来连声带都经受过严重的损伤。“盗墓贼,去死!”说着就要再次抡捶而上。
江蝉不语,霎时便想拔剑。
“等等!”洛成玉忽地惊呼,制止了江蝉的动作。
很奇怪,那人的动作忽地也停下了。他极震惊地歪了歪头,用剩下的那只眼球拼命去看声音的来源,辨析着什么。
洛成玉穿过江蝉的保护,跨步到距离那人只有几步的距离。看得江蝉皱眉,默默警惕,肌肉与神经紧绷着,保证若是对方突然发难,他可以瞬时到洛成玉身边去。
洛成玉却不像江蝉这样紧张,当真奇怪。
只见她认真地扫视过那人,声音颤抖道:“你……你……”
她是与那人同时开口的,那人也在惊呼。
见此情景,江蝉虽心中有疑,但是放弃了拔剑的打算,周身杀气减弱,慢慢走到洛成玉身侧。
“你难道是宝林?”洛成玉不敢置信。
为了保护她而被父皇交出去的宝林吗?他还活着吗?
瞬间,那人‘扑通’一声跪下。他那只完好的眼球上盈满泪水,残破的面孔做出震惊的表情,比恶鬼还吓人。
但向来胆子很小的洛成玉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快步上前想要扶起对方。
江蝉不解,但跟着洛成玉的动作照做,也去搀扶那人。
“公主殿下,你还活着!”宝林声音凄厉,在青山冢前声嘶力竭,惊起一群乌鸦,大片大片地惊飞,黑乎乎一群,化作一团团乌云。
“对。”洛成玉点点头,她也想说这句话。
宝林竟然还活着。
天呐,她竟然还能再见到宝林。
旧日记忆霎时纷涌,让洛成玉刚忍住的泪水又一次下落。
宝林见天边阴云,知又要有暴雨降临,便跟随着洛成玉二人的搀扶站起身,带他们去自己林间的小屋避雨歇息。
临走,他目光黏在江蝉身上,似要通过一只半好不好的眼球,从这模模糊糊的影子中辨认他是好是坏,是善良可靠的侠客还是见色起意跟在洛成玉身边的狂徒。
江蝉自然感觉到这目光,他神色沉静,本不想搭理这探究的眼神,却瞥见洛成玉激动又欣慰的表情,一时心中复杂,便不自觉收敛了周身的冷意,努力营造出一种和善的氛围。
只是不知有没有用。
宝林的小屋就在贵妃冢不远处,依山而建,虽不奢华却很有情致。里面还有一个正在劈柴的小男孩,约八九岁的样子。
“呦,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还带人回来了?”小男孩很是惊讶,“你不是去打盗墓贼了吗?”
“小果儿,沏茶。”宝林请洛成玉先进门。
被叫做小果儿的男孩脸颊干裂粗糙,但笑容很灿烂,一溜烟去翻茶叶了。
山里食物供给没有茶叶这一项,想喝茶只能下山去买茶叶,所以宝林和小果儿一般只喝白水。可现在宝林指明要他沏茶,可见来客在宝林心中地位很高。
“茶来喽!”小果儿蹦蹦跳跳,但手上端着的茶盘里,四杯茶一滴都没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