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浩向长辈们见了礼,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一扫,落在她身上时,霎时一亮,似乎被粘住一样再也转不开,虽还要走前面为两位师长引路,但是不时便要回头望上几眼,见她眼波流转,杏脸粉嫩,一举一动,莫不动人,一时心旌摇曳,胸口痒得像被猫爪子挠。
到了耿府,大家便各自住进了提前安置好的客房,顾易急着找人,没多停留,便和师父一起分散出了耿府,顾然行动不便,只能留在房间里休息。
无所事事,她便开始低头思索往后的事。
到了凤安,接下来便要准备去找贺兰夫人,可她之前凭着一腔孤勇冲动上路,只想着有弟弟可以帮自己,此事便一定能成,真到了地方,又开始明白其中难处,长辈之间结的姻亲,虽然她便是当事人,却也不由得她做主。
她就算硬着头皮开口,贺兰夫人也不见得一定同意,说不定当她小孩子说笑,也说不定还会惹恼对方,就算同意,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蜀虞之间的交情。
她之前退婚的意识占据上风,别的一概没想,路上略微细想,才明白虽然只是一纸婚约,但是干系甚大,不是说结便结,说退便退的,哪怕顾易显然很支持这个举动,但也实在很让他为难。
她在花园中走来走去,头一直低着,也没注意到面前何时不声不响站了个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差点就要撞了上去。
“小心!”
来人虚虚将她一扶,声调温柔,满含关怀,顾然抬头一看,正是笑意盈盈的耿浩,此时低头看着她。
她退后两步,不好意思道:“多谢啦,刚才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差点就撞上你了。”
耿浩将折扇一甩,“唰”地展开,慢慢摇了起来,笑得人模狗样:“小姐是要向我道歉,不过不是为这事,而是应该向我的碧灵鸟道歉。”
顾然不可置信:“你的碧灵鸟?那同我有什么关系?”
耿浩嘻嘻一笑:“虽然它没有见过小姐,但却因为小姐的到来,再也不肯放声鸣叫了,小姐是不是应该向它道歉?”
顾然转转眼睛,冥思苦想一圈,也想不出这事和自己有哪门子关系,匪夷所思道:“它不肯叫,也能同我扯上关系?”
耿浩肯定道:“你这样闷闷不乐,就是最大的关系。”
顾然:“啊?”
耿浩装模作样一番叹气:“我园子的花本开得热热闹闹,因你一来,将我满园子的花颜色都比了下去,这些花见姑娘这样一个美人,已觉羞愧,没想到姑娘如此愁容不展,花神定在想:‘这么美丽的姑娘都这样不开心,我这等粗陋,又何必开这么娇艳呢?’于是垂起头,转眼之间就准备谢了。”
顾然笑道:“你误会了,金秋时节,花本就要败的。再说,这和你的碧灵鸟有什么关系?”
耿浩摇着折扇,继续往下瞎扯:“花谢了,没有花粉了,蜜蜂就不酿蜂蜜了,我的碧灵鸟最贪吃,一见没有蜂蜜,就再也不肯叫了,整日愁眉不展,颦颦若蹙,一腔心事,在檐下左右徘徊……”
顾然恍然大悟:“你骂我是鸟,是不是?”
耿浩笑道:“姑娘笑与不笑,干系甚大,若再不肯笑,我院子里的碧灵鸟不仅要愁死,也快要饿死了,姑娘到底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我瞧瞧能不能替你办到……”
顾然愁的可多了,但那并不是耿浩能解决得了,于是笑了笑:“多谢你来逗我开心,你看,我现在笑了,不必替你的鸟发愁啦,你可真是好人。”
耿浩被她一夸,更觉得意,可惜没尾巴,不然能翘到天上去,更恨自己不是孔雀,否则直接能开一屁股的屏表明心意,而不用在这里绞尽脑汁说俏皮话。
他正想顺势问下去,打探打探顾然的身份,没想到隔壁有人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她记挂一个变成了尸怪的魔族人,天天为之茶饭不思,你若要问下去,她只会请你替她找这个人,你肯么?”
顾然这时才知道雪千里也住在这里,脸色一变,耿浩原本看其他人都出去了,所以放心大胆来找顾然开屏,没想到雪千里却没有走,一时脸色又是尴尬,又是害怕。
电光火石间,他迅速决断,拱拱手:“那个……我忽然想起我爹有事叫我来着,先走一步了。”
说罢溜之大吉了。
旁边传来雪千里一声冷笑。
雪千里目盲之事,顾然一开始总存了两分愧疚之心,但一想到谢往归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流落何方,那两分愧疚之心也化为乌有了。
只是她天性不会动怒害人,更不会破口大骂,面对痛恨的人,不加理睬,已是最大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