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年终于看清了她藏在杏色斗篷下随风舒展的绯色衣袖。
像是一朵盛放的芍药。
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树下翩然转身的少女。
小僧在一旁也看呆了,连怀里的红绸滑落在地都未察觉。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挂姻缘绸。
不是虔诚祈祷,不是小心翼翼,而是这般肆意张扬,仿佛要将整棵古树都染成她的颜色。
“怎么了?”姜窈停下来,发现谢余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耳根不由一热,“这样不是快一点吗?”
谢余年终于动了,他抬手,将手中剩的几根绸带扬手扔了上去。
绸带还在空中飘舞。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在触及她后背时放轻了力道,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姜窈的脸颊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这样更快。”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求什么姻缘。
什么心诚则灵。
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满树的红绸在风中簌簌作响,有几根垂落的绸带轻轻拂过两人的肩头。
小僧在一旁张大了嘴,直到谢余年冷冷扫来一眼,才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地上爬过的蚂蚁。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远处钟声悠扬,惊起满树雀鸟。
最后两人也没能赶在日落前下山。
因为下雪了。
冬日的第一场雪,就这么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地,雪越下越密,将整座静安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色之中。
姜窈站在廊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冰凉的触感在掌心化开,她忽然转身,倚着雕花门框朝屋内轻唤一声,“谢太尉。”
分明这是个官职,但这三个字到她唇齿间像是突然转了个弯。
既带着几分揶揄,又藏着说不清的亲昵。
谢余年执书的手微微一顿,手里握着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
书页边缘被他无意识捏出一道褶皱。
“嗯?”他头也不抬,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上,只是半晌不曾翻过一页。
姜窈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禅房里的炭盆烧得正旺,斗篷上沾着的雪粒在炭火旁渐渐融化。
孤男寡女,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书?”姜窈走过来。
谢余年将书合上,垂眸看了一眼封皮。
《清静经》三个字映入眼帘。
“咳,”他嗓音微哑,“佛经吧。”
“佛经啊?”
见他合上书,姜窈以为他不看了,便伸手去拿。
指尖却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谢余年呼吸一滞,倏地收手。
那本《清静经》掉在了案几上。
窗外雪落无声,炭盆里爆出一个火星。
两人都没去捡书。
姜窈莫名地看了谢余年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她倾身靠近时,谢余年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却抵上了身后的檀木案几。
“谢太尉怎么读佛经还把脸读红了?”姜窈尾音微微上扬,杏眸里漾着狡黠的光。
谢余年喉结滚动,掌心抵在案沿,指节微微泛白。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看见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能闻到她唇间清甜的茶香。
姜窈觉得有些新奇。
她能感受到,谢余年在克制自己。
姜窈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抬起手指,抵上了谢余年的肩膀,“你怎么不回我?”
“谢郎?”
她不叫谢太尉了,而是改叫了一声谢郎。
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带着蜜糖般的黏稠。
一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下的肌肉骤然绷紧。
谢余年蓦地扣住她的手腕,那双常年执笔握剑的手此刻青筋微凸,却只敢虚虚扣着她的手腕。
他眸色沉沉,嗓音低得几乎融进雪声,“阿窈。”
谢余年忽然闭了闭眼。
似是在压抑。
“谢郎......”姜窈又唤了一声,故意将气息拂过他微动的喉结。
谢余年那双清冷如霜的凤眸染上了一抹暗色,向来克制的呼吸也乱了几分。
他垂眸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潮,喉结上下滚动间,终是哑声唤道,“阿窈。”
那声音低沉暗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而出,带着几分隐忍的颤抖。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腹在她细腻的腕间无意识地摩挲,烫得惊人。
糟糕。
好像有点玩脱了。
姜窈抬眼望去,只见那双眸子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你......”她刚启唇,谢余年却突然逼近。
姜窈只觉眼前一暗,谢余年高大的身影已将她全然笼罩。
谢余年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薄唇微动,终是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