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听我说,你们别这么冲动。我二哥给咱们的白条那就是欠条,上头的日期最晚在除夕。现在还不到除夕呢,你们就是去告也没用。我二哥这合法,并不是欠薪不给。”
他这么条理清晰的说话,暂时阻止了众人的脚步。拿出来白条看一眼,有那识字的立马就说老四说的对,这上头日期写着呢,除夕。
“这还不到日期呢,咱去了也白去。这样吧,等除夕,除夕要是还不见人,咱们再去。我知道公社书记家住哪儿,咱到他家去找。”
人群暂时被劝住了,李家人抹抹脑袋上的汗,一个个心跳如鼓。人都回家了,老四却是骑上了二哥的自行车要出门,老汉急着问他干嘛去。
“给我二哥拍电报,看看啥情况。”
“哦,那快去吧。”
眼看要过年了,李家却是乌云密布,一个个紧张的不得了。老两口得了东西本来是十分高兴,可如今跟着担惊受怕,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但啥都没说,只期盼着儿子儿媳赶快回来解决这事儿。
明天就是除夕,一年最后一天了。晚上躺在炕上睡不着,老头子急的叹气。翻来覆去的,心里担心的不行。让老四给他粗步算了下,一百来号人,大概两万多的欠款。
两万多啊,对他一个老农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这辈子没接触过这么大的数目。
老婆子唉声叹气:“老二媳妇这……不会到最后牵连老二被人告了吧。”
老汉叹气:“跟老二有啥关系,这事儿是他媳妇承包的。真要是拿不出钱来,要告也是告她。哎、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一个女人家就安安分分的不好嘛,捅这么大个篓子,万一真被告了可咋好。”
这话,有私心、有埋怨,有担忧,却没有幸灾乐祸。这些年过去终于知道是一家人了,有福他们跟着享,出了事难免有挂落。担心是肯定的,但他绝对不希望儿媳真出事儿。
“真被告了可咋整?咱是坐地户走不了,到时候还不得被围,被乡亲们给闹死。”
“行了。事儿不就是这样嘛。有好处咱得了,有坏处咱担着。我觉得吧,儿媳妇娘家那么能耐,这事儿应该不会太坏。”
“是嘛。唉,我是一听那两万就给吓着了。老二两口子,这胆子是真大啊。”
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好。翌日一大早好几个人就来了李家,一个个坐着不走,说就在这儿等。
老陈悄悄告诉李老四,这都是被老黄挑唆的。“要是没人从中作梗,我们还能劝一劝。如今有这带头羊挑着,想压都压不下。”
“我给我二哥拍电报了,可这时间太紧,没回复。”
有人找事,事儿又摆着没解决。吃了饭李家来的
人就越来越多,要钱的,看热闹的,一帮男人闲着没事在这儿磕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的耐心也快要到了顶点。老黄明目张胆的在这儿催,美其名曰帮助社员要账,他这个干部应该做的。
“李大叔,李成林再不见人,我们可要去公社找书记了。”
“我、”
老四目光远眺,“黄支书,你别急啊,我二哥也许很快就回来了。今天下午有一趟车,大概一点左右到市里。他回来怎么也得两点。”
李冬麦赶快附和:“是,大家别急。我二哥估计就是坐那趟车,很快就回来了。”
中午吃了饭,被拽着来看热闹。夏桃在一帮女人中间,一边享受众人的吹捧,一边关注着李家的事儿。
“夏桃,你说李成林这回真欠下这么大的债嘛,听说有两万多呢。我的老天爷,这辈子没听说过这么多的钱。”
“是啊,夏桃你觉得他会回来吗?你今年也不错吧,挣了有没有五百?”
夏桃挑挑唇角,对这问题从来不正面回答。什么叫时代限制了想象力,她回来后深有感触。没出过门的人们目光短浅,一年猜测她挣五百就已经觉得特别多,却不知外头已经翻天覆地。
等到这落后的农村也开始意识到变化的时候,外头早已进入另一轮发展。跟在屁股后头想挣几个,却一辈又一辈追不上时代的脚步。
“别那么幸灾乐祸,啥话都别说,小心等会儿脸疼。”
“啥意思?”
“夏桃、你意思是李成林能付出这么多的工资?”
夏桃没明着回答,但一帮女人还是挺信服她。顿时开口改了话锋,一个个向着李成林说话。劝大家再等等。
“急啥啊,钱都挣下了还怕啥。就是今年给不了,不还有明年嘛。就当被欠债了,总有个要回来的时候。”
“就是。李支书多有信用的人,还能欠了不还啊。说不定等春天暖和了再回来找人干活,顺带给大家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