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外公大声道,唯恐又被国春爸爸抢去机会。
最后一老一少俩围着椅子玩开了牌,外公头一次享受孙辈这么毫不掩饰的亲近,开心到飞起,樗萤学会了牌,也很开心,还有那头丝毫不知自己刚才差点要被老丈人手撕的国春爸爸——
国春爸爸本来就比较无忧无虑,所以他也很开心。
一家人长途跋涉来到乡下,是要在外公外婆家住几天才走的。
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坐在屋檐下纳凉,国春爸爸耍宝,一连讲几个搞笑故事,把久留美妈妈和外婆逗得直笑,外公抱着膀子坐在一边,下巴快翘到天上去。
齐木楠雄洗澡出来,正瞧见这样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场面。
他还看见樗萤坐在一边,并未参与这份热闹。
她安安静静坐着,托腮,专注地看所有人快乐的表情,大家笑,她也微微笑起来,像在品味一幅美好得令人无比眷恋的画。
不知为何,每当樗萤置身热闹之外,齐木楠雄都会莫名觉得她十分遥远。
明明她就在眼前,近在咫尺,那种捉不住的感觉依然会困扰到他。
齐木楠雄走到樗萤身边,盘腿坐下。
樗萤转了目光来看他。
他们对视的时候,有水珠从齐木楠雄艳丽的发梢落下,滚过脸颊,汇聚到他削尖的下颌。
粉发白皮,将将出浴,真是清透可人。樗萤不由得欣赏起来。
“真漂亮。”她道。
一开口,她还在这凡尘。
齐木楠雄擦头发的手一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却因她身上那股若即若离之感消失了而眉目稍霁。
他不懂自我欣赏,樗萤懒得和他理论,拿出白天玩的扑克牌,缠着他:“楠雄,我们来玩牌!”
却不是什么正经的打法,她随即抽出一张牌,要他来猜,猜对他赢,猜错她赢。
齐木楠雄道:“你知道我会透视的吧。”
樗萤道:“知道啊,你猜。”
齐木楠雄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牌,想了想,道:“梅花六。”
“当当!”樗萤亮出牌面,明晃晃的方片三,“楠雄好笨哦!”
齐木楠雄道:“开心吗?”
樗萤点头:“开心!”
齐木楠雄道:“那就行。”
他继续去擦他的头发,毛巾却被樗萤拿走。
她双眸亮亮地看着他,膝行两步过来,直起腰给他擦头发,动作轻轻,声音也轻轻,咬着轻柔的雀跃:“好喜欢楠雄。”
齐木楠雄抬头,溺毙在她羽毛一样和软绵密的目光里。
他抬手抚抚她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给齐木楠雄擦完头发,樗萤困了,靠在他肩头直揉眼睛。
齐木楠雄拿下她的手,准备抱她回去睡,她摇头不要,过去跟久留美妈妈和外婆说今晚想和她们一起睡。
“我想有久留美妈妈陪我,还有外婆陪我,可以吗?”她问。
谁舍得对她说不好,孩子爱亲近自己,外婆和久留美妈妈打心眼里高兴。
家里渐渐熄了灯,外婆和久留美妈妈一人一边,把睡在中间的樗萤围住了。
许久未见的母女二人还要说说话,一边聊天一边轻轻拍着樗萤,哄她睡觉。
樗萤枕着温柔的谈话声,强撑着不愿意睡,可惜实在是困极了,终究在外婆和久留美妈妈的守护下进了梦乡。
“萤萤今天特别高兴。”久留美妈妈抚着樗萤的头发,笑眯眯告诉外婆。
她不经意瞧见樗萤眼角亮晶晶,伸手去摸,才发现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流了一点眼泪。
“梦见难过的事情了吗,宝宝?”久留美妈妈轻声道。
她把樗萤拥进怀里,用额头贴贴樗萤的额头:“妈妈在这里呢,外婆也在这里,大家都爱你,都会保护你,不怕。”
樗萤真入了梦,大约是听不见久留美妈妈说话的。
但不知怎的,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好像要把那些不能诉诸言语的,都用眼泪流尽。
齐木楠雄独自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外公跑过来各种暗示,希望外孙跟自己睡一个屋,但齐木楠雄不想再听外公心里的尖叫,只装作看不懂外公的暗示。
一个打哑谜,一个睁眼瞎,最终还是各睡各的房间。
坐了一天的车,齐木楠雄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结果没来由地失眠了。
床畔空空,他坐在被窝里出神。
片刻,凭借用敏锐的听力听见久留美妈妈放轻声音说“萤萤睡了”,这才心下一松,放任困意袭来。
齐木楠雄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睛。
聪明如他,迅速解构了一下刚才反常的自己。
他想,他是被樗萤养成习惯了。
从前失眠,因为有樗萤,现在失眠,因为没有樗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