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合欢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如今是逃命,又不是来游玩的,这惹上什么男女官司,到时候把燕京那伙人引来了...
她想了想,斜了一旁闭眼养神的奚琼宁一眼。难道到时候又叫这个人寻死不成?
绝对不是为了躲懒!
然而小喜是谁啊,自她来到燕京就跟着的人,哪里瞧不出她的小心思,当下便道:“是是是,娘子绝对不是猴子的屁股--坐不住,也绝对不是新履旧路--图新鲜!”
这丫头的嘴怎么这么毒。和那个宋去意宋郎君有的一拼。
孟合欢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悻悻转身出去船头,然而船头上的人早就留神听着,此刻笑得人仰马翻,听得合欢的脸越来越黑。
这是,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杯热茶,原来奚琼宁身边有一个陶土做的小炉子,里面炭火烧着,上头茶水沸腾翻滚。他煮茶实在是一把好手,闻着就有股清香,又望里头加了金银花等物,味道更是特别。
然而合欢瞧了一眼他,就又扭头,嘴里重重哼一声。这是两人几天来寻常相处模式,旁的人见了,也不以为意。
奚琼宁知道她气的紧,早就做好长久哄人的准备,如今受此冷遇倒也不气馁。
“咱们如今行了这么远,却也不是去北边的路,确是要去何处?”他问道。
邱意便答:“娘子说附近的宁州城有一位大夫,想让他给公子把把脉,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哪里会没有内伤呢?只是这里荒郊野岭的,大夫水平也一般,总要看看才安心。”
奚琼宁手却一顿。
孟合欢是忽然想起这个老大夫的,说起来他算是母妃同门师兄,当年见母妃天资异禀,便代师收徒,如今年纪大了,这才隐居在宁州城。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合欢心里叹一声,以前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总算这位老大夫让她有一点见故人的喜悦。
过了半日,几人从船上下来,先去找了客栈投宿。船上再*如何,也没岸上舒服,他们急匆匆走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歇一歇。
高大夫属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先前是一家地主的放牛郎,那时正好是前朝末帝时候,朝里民间都乱成一锅粥,地主一家虽然算是个豪绅,夜里被强盗摸上门将金银珠宝抢了个精光,一家子仆人死了个干净,只剩下地主婆和小姐上外祖家省亲免去一劫。
见地主家遇上这等惨事,那外祖家也露出真面目,要让地主婆再找人嫁了,那小姐年纪小正是吃饭的年纪,生不了孩子,就要卖出去换银子。
是高大夫将小姐带出来,后来两人长大了结成夫妻,给一位江湖郎中养老,在乱世里练就一手好医术。
资历到这个份上的大夫,钱财什么的早就不愁了,甚至有世家愿意奉上无数金银珠宝以求他老人家在家做个供奉,然而高大夫觉得,这医术和其他技艺一样,一日不练就手生,手生的代价就是人命,只愿意在民间行走。
如今他不愁吃穿,徒弟亲旧无数,就愿意看一些疑难杂症。
顺着青石板过去,沿着方才那小孩说的路,几人最后走到一栋小宅子门口。门口挂着一盏陈旧的灯笼,门上的春联已经被雨水冲刷地掉色,春苔爬满阶梯,甚至让合欢险些滑倒,慌乱扶住奚琼宁的胳膊。
她有些尴尬地起身整理好,而奚琼宁笑着摇头,轻轻叩响大门。
不一会,一个年轻小童从门里探出头,警惕道:“你们找谁?”
奚琼宁道:“小友,我们是高老先生燕京的旧相识孟家人,烦劳禀报一声。”
合欢在他说孟家人时嘴角一翘。
小童半信半疑地缩回脑袋,院里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爷爷”。
“咯吱...”老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大叔走出来,眼睛在周围人身上一扫,然后定定地看着合欢,颇有些欣慰道:“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父亲恰好在北疆,这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他叹息一声,叫众人跟着进院子。
院子布置的十分雅致,合欢看到许多中药被当做花草养在院子里。院内有一个藤编躺椅,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分明已经年纪大了,眼睛却亮得堪比少年人。
“这是...这是华裳丫头的女儿吧?”
穿着短打的大叔哈哈一笑:“父亲好眼力,我还没介绍呢,您就认出来了!”
高大夫自得一笑:“老夫年纪大了,眼神还很准的。”
几句话下来,合欢心中多了几丝亲近。那日从悬崖落下醒来后,脑海中出现许多记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刚好宁州城离北疆必经之路不远...这么看来,那竟然真的是她曾经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