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见多了想多了,总会发生一些失控的事情。
作为家族费心栽培的长子,从小有自己抱负的人,高长青决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任何失控。
他压了压情绪,却道:“罢了,你叫我来,到底有何事?”
高长川眼睛却有些黯淡:“兄长何须这般疾言厉色,就不能是我想念你吗?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就我一个人在那冰冷的宫殿里待着,每日等着表弟的消息...他也不爱见我,每日只会拿些话来搪塞。”
看着眼含热泪的妹妹,高长青有些愧疚,他难得放柔神色道:“长川,陛下忙于朝政,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别给他添乱,等这阵子忙完,他就会去看望你的。”
却见高长川神色幽幽道:“等他忙完,恐怕我就身在冷宫了。”
高长川记挂自己的差事,见她仍然说一些闺怨之言,不免有些不耐烦。
“怎么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有我的份上,陛下不会如此对你的。”
高长川抬起头,凤簪衔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猛然一荡,她凤目带着凛意道:“兄长认为,在表弟心中,你,父亲,和孟合欢相比如何?”
闻言,高长青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一般,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看来兄长自己也知道,是啊,表弟如今这般拼命,不就是为了干掉摄政王之后,杀了那个碍眼的世子,他就可以和长宁公主破镜重圆了,不是么?”
高长青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意,他反问道:“你如何知道陛下的打算?”
高长川朗声大笑:“兄长啊兄长,昔日你日日手不释卷,但妹妹也读遍经史,不比你差什么,你知道的,我自然也知道。”
“长川...”高长青皱眉道:“你向来贤良淑德,皇帝从来不会只有一个妃子。就算不是孟合欢,也会有旁人,嫉妒,不是后妃该有的。”
高长川惨笑一声,头上骄傲的凤簪此刻也有一种垂头丧气的意味。
她强撑着自己的骄傲道:“今日妹妹有一言,要提醒哥哥和父亲,父亲向来觉得我是妇道人家,从不肯听我多说。”
“这摄政王,我家可杀不得,不仅杀不得的,还不能让旁人杀。唇亡齿寒,杀了摄政王后,陛下的屠刀,又该落到谁头上呢?”
高长青周身大震,他猛地盯着昔日乖巧可人的妹妹:“长川,莫要危言耸听!”
高长川却眼含热泪。
“当日赐礼一事,你和父王都怪我蠢笨,可妹妹不过想要借机试探一下。表弟他对我很好,甚至那两年,我以为自己已经从孟合欢手中抢走了他,我甚至等到她出嫁后才动了手,谁知道--”
“她果然手腕过人,王爷居然会从区区小事上维护她,而陛下,更是借机将我废位。山盟海誓,不外如是,兄长,如此凉薄狠心之人,真会待我全族好么?”
高长青却忽然想到上元那天,白毓口口声声说,长宁公主下嫁王府,不过是陛下棋局里的一步;而他高长青,自诩陛下面前得力之人,竟然一丝也没有窥见。帝王心术,果然可见一斑。
他不愿意再深想下去。
“陛下对深爱之人都如此狠心,何况我们呢?”
高长青默然不语,长久以来的相处和忠诚,怎会被区区几个字动摇?
“兄长,如今妹妹废位,咱们家也不再那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后万一有些什么,看在姑母的情分上,还有小妹无辜废位,我在这后宫总会安然终老。兄长和父亲所求,却不知会不会如愿,甚至牵累全族也未可知。”
“长川,这些事情,自有我和父亲操心,你只要侍奉好陛下和太后,就是为我高家尽忠了。”
高长川慷慨激昂的表情一凝,慢慢地,她面色恢复平静,几乎是冷笑一声。借着夜色,她也并不遮掩:这就是她的兄长和父亲,两人不愧是父子。
也罢,今日是她最后一次插手这些事。再热切的心,遇到这样烈火也溶不掉的坚冰,也该懂得回头了。
高长青安坐在罗汉床上,纵然飞灰扑在他官服上,落下几处狼狈的痕迹,他也没有在意。
在长宁公主的殿里,又和妹妹刚刚吵了一架,哪怕他心中并不愿意,还是很容易就想起前事。
被先皇选中在陛下身边任职时,他年岁已然不小,故而并不用去内书房,对于长宁公主的一切认识,都是从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身上得来。
起初是狡猾,阴险,讨人厌,后来则是聪慧,明媚,惹人怜。可以说,他是看着太子如何成长,从一个自大自负志得意满的太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看着他如何在这段情爱里沉沦,都少不了那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