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将她们带回春熹院,而是带回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简陋客房。
说来也真是可笑,她一个当家主母住不进自己的院子就算了,竟还像个客人一样被赶到一个用来安排给打秋风的穷亲戚们落脚的院子。
她以为周家已经够厚颜无耻的寡廉鲜耻了,但他们又总能一次次的刷新自己对他们的下限。
满脸羞愧难当的周母也知道这院子是过于简陋了些,但她带走皎皎和眠眠已经够惹儿子女儿生气了,要是在让她们住回春熹院,他们兄妹二人肯定会对她这个当娘的颇有微词。
有风穿堂而过,吹得窗牖噼里啪啦乱撞。
握着粗糙茶盏的周母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到了最后也仅是长叹了一声,“皎皎,姑妈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姑妈不求你能原谅浮微和月芙,但也希望你能谅解一下浮微,他毕竟是个男人,天底下任哪个男人遇到了这种事都会崩溃。”
“浮微他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如此,等他想通了这件事错在哪里,他肯定会和你道歉的,在如何眠眠也小,她总不能以后都不要父亲的陪伴,你娘家人也需要浮微在官场里帮忙走动。”
要说前面是求情,后面那两句几乎算是威胁了。
该说不说,他们真不愧是蛇鼠一窝的一家人。
“所以母亲也认为此事是我做错了,儿媳倒是想要问母亲一句,儿媳又是错在哪里才会被丈夫沉塘。”指尖握得茶盏边缘泛白的明黛对婆婆口中的话只觉得好笑,她又有什么资格求自己原谅他们。
难道就因为被折磨,被羞辱,差一点儿被沉塘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她的一双儿女,她就认为此事能轻飘飘揭过。
还是认为他们明家现是没有希望东山再起的罪臣,他们愿意收留她,她就应该跪下来磕头道谢。
周母脸上笑容一滞,带着埋怨她的不懂事,“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架的,只是你们这一次吵得格外严重些罢了,日子都是忍一忍就能继续过下去,你又何必一直仗着气性揪着不放。”
“要是浮微来和你道歉,你可不能拒绝,更不能不给他台阶下,何况这件事错的本来就是你,女子贞洁重于天,你怎能不考虑他这个当人丈夫的脸面,若是换成寻常人家的娘子遇到了污秽事,又哪里会像我们家这般善待于你。”周母话里话外,就差言明让她不要不识好歹。
听到最后,明黛讽刺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难道他们认为是她主动去陪睡的吗?要不是她的这位好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跪下来求她,她的好夫君屈辱又深情的指天起誓逼迫于她,她又怎么会做出万劫不复的选择。
为何到了最后,反倒变成她不自尊自爱,自甘下贱。
果然天底下的好处都得要让他们周家人给占了去,骂名都得由她明黛承担。
等周母走后,明黛端起早已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自虐的将五脏六腑都冻结成冰,好像只有这样才会所谓好受一些。
又坐了好一会儿,明黛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走进内室。
说是内室,不过就是放着一张能躺人的木床罢了,就连里面用的被褥枕套都是最下等的料子。
若说她这个当家主母之前还有些体面,现在的当家主母四字只能说是一个讽刺,一个人人能嘲之笑之的讽刺。
明黛走到窗边,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好,确定冷风不在涌进来后,才来到床边。
弯下腰,伸出手探了探女儿的额间,原先滚烫的额头已经倾向于温和,也让她一直揪着的心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遇到这种事,大人尚且都会吓得病倒,何况只是一个尚未满三岁的小姑娘。
她更害怕的是,今夜的事会给女儿留下难以泯灭的心理阴影。
她甚至在想,如果眠眠没有降生在她的肚子里,没有成为她的女儿,她势必会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受她这个生母的影响,小小年纪就遭受着不必要的痛苦。
泪水从脸颊滚落的明黛蹲在床边,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波动,轻轻地拉过女儿的手贴上脸颊,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下去。
身体是累极的,脑袋却是一片清明,并坚定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要回上京,去验证他说的话到底是真的是假,也想要见一眼父母,确认他们的安全。
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发,但女儿还在病中,注定不能马上长途跋涉。
明黛以为那日的沉塘事件结束后,周家人会消停些的,但他们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无耻。
只是来的人不是一向对她嫁妆虎视眈眈的周月芙,也非嘴上把她当女儿,实际上佛口蛇心的周母,而是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