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午间她和宋归年的那点暧昧接触的画面竟在她脑海里再度重演,怎么甩都甩不开,惹得司寒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直直地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这几日王府中倒是难得的太平,她和宋归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除了这位少爷偶尔还是一边说着药苦,一边含着蜜饯,倒也没发什么脾气。眼见着这一副副汤药下去,脸色也是红润起来,人也渐渐有了精神气。
阿竹高兴的就差给司寒磕头道谢。
司寒接过宋归年喝完的药碗,却没像之前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将碗搁在桌上。又转身回来。
宋归年一双凤眸微挑,狐疑地打量着她,“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司寒嘴角又染上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和那日端来汤药的表情一般无二。
宋归年心下顿时警铃大作,直觉这为司大夫又有什么手段来折腾他。
故而眉头紧蹙,警惕地问道:“你做什么?”
司寒将九针在床榻边的小桌上依次排开,“不做什么,为你治病而已。”
下巴微微向宋归年双腿的方向抬了抬,“你还想不想站起来了。”
“针灸而已,放心,不疼的,”
随后宋归年就见司寒取出一根根比他手指还要长的针来。
司寒瞧着宋归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道:“听阿竹说你以前习武啊,舞刀弄枪的,怎么连这么小的一根针都怕。”
说着,拿起针在宋归年眼前晃悠两下,“这针只是堪比手指长短而已,要说针灸,还有比你整个人长的。”眼见宋归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司寒道:“要不我给你换那个试试?说不定疗效更好哦。”
“不必……你用这个就好。”
嘴上答应的好,但是宋归年的眼神还是不敢往司寒的手上瞟一下,他虽说习武。但因为身子不好,学的都是暗器一类。况且他自小在摄政王府里长大,虽说五岁之前吃了些苦头,但是那时候小,记不得事。五岁之后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贯被养的娇气。怕疼也怕苦。是个一点委屈都不肯受的主。
但是司寒都这样说了,他倒是真怕这人回房里取出一根比他人还要高的针出来。
“行,那就用这个。”司寒爽快地应声,继而说道:“你是自己把裤子脱了还是我帮你?”
此言一出,宋归年一时诧然,浑身都是不自在。
不仅仅*是因为男女大防,更是因为这双腿是他不愿意让旁人窥见的伤痛。身为一个男子,却近乎一个残废,长期无法行走的双腿瘦弱无力。
因为这身病,他总是与常人不同。
小时候他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但是渐渐地他发现,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怜悯与悲哀。
以前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尽力地去讨好别人,期盼着那些人有一天给他的眼神会不一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身子越来越糟糕,最后连带着双腿都无法行走。
他终于明白,终其一生,自己可能都无法和旁人一样了。
于是他变得愈发阴郁,愈发阴晴不定。愈发抗拒别人对他的关心,愈发逃避让其他人看见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
尤其是这双腿,就像是钉在他身上的耻辱柱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是一个残废,一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残废,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
他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待他如此不公,为什么所有人见到他说的话都是“真可怜”。
激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眼中泛起血丝,呼吸也愈发急促。
一旁的司寒连忙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少爷,我们上次可是说的好好的,不可以再有过激的情绪了。”
司寒嘟囔道:“不是吧,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非礼的事情,怎么这么大反应。”
随即说道:“那我不动你,我让阿竹进来帮你。我去门外候着,一会儿让阿竹过来叫我。”
司寒的声音将宋归年从翻涌的浪潮中解救出来。
是了。
司寒是不一样的那一个,她看自己的眼神中,从没有让自己厌恶的那些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
司寒再次进去时,宋归年已经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
这双腿的情况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宋归年一直盯着司寒,想从她的眼中捕捉到哪怕一星半点和其他人一样怜悯的眼神。
但是很可惜,或者说很幸运,一丝一毫都没有。
宋归年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从心底里希望,司寒能是一个特例。
针刺进去的时候,令司寒意外的是,宋归年居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