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不显，好似早已经预料到了那般，可是真的看见这帝王的亲笔书信，却还是会难受。
陆家军乃陆家家主一手创立，从百十来号人一路壮大，最终投入西越疆场，时至今日，竟叫姜玉璇坐立不安。
姜离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真是个昏君。”
苏漾眼中划过一抹惊愕，他愣愣的看向姜离，眼中划过不解，“殿下您……”
姜离低垂着眉眼，翻阅着桌上的一摞信件，听见苏漾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疑惑，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可是觉得本宫不孝至极？”
苏漾摇了摇头。
“侍身觉得殿下有一颗赤诚之心。”
姜离眉眼微挑，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道：“若姜离知晓，定会感念你今日之种种相助。”
说着，姜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低笑出声。
“她大致会觉得若有你这样的至交好友，也是人生幸事一桩。”
苏漾闻言，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说道：“能遇见她，才是我这一生的幸事。”
苏漾一双眼睛仿若没有焦距的看向别处。
“殿下可知，若不是遇见姜离，我老早便死了。”
姜离眸中惊讶一闪而过。
她从前是不认识苏漾的，可他这话是何意呢？
“怎么说？”
苏漾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
“八年前的祈月节，我与苏逢出门游玩，我不幸被贼子所掳。”
“我被扔在漆黑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当时害怕极了。”
“可对我向来冷淡的母亲却带来了衙门中人，将山洞围了个水泄不通，盗匪绑走我只为求财，见母亲如此大动干戈便知道的价值不菲，于是便提出五千两金。”
“母亲却说想要确定我是否安全。”
“盗匪拿掉我口中的破布，让我说话。”
苏漾似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眼中始终透着淡淡的哀伤。
第430章 我依旧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在母亲心里也是重要的，可是……”
苏漾话音微顿，似是被痛苦击中。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可当母亲听见是我的声音之后，当即便咒骂起匪徒来，义愤填膺的要将匪徒乱箭射死。”
“在匪寇四处逃窜之时，我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我清晰的听到母亲的声音传来，她说……”
“不是苏逢，放箭！”
“那一夜的山林犹如地狱，母亲也不曾进洞找我，只是追匪徒而去。”
“我从天黑走到天明，也依旧不曾找到回家的方向，反而误入了幻音城。”
苏漾忽然低笑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
他道：“当时我饿极了，于是便捡来几个破碎的碗在街头卖艺，可那碗实在太烂了，我也实在太饿了，手一直抖，敲出的声音吸引不了人，无人打赏。”
“我几乎是自暴自弃的敲起那碗来，可眼前忽然被人扔下了一块银子。”
说到此处，苏漾有了片刻的停顿。
他眸中划过浅浅的雾气，笑容却带着苦涩。
“不瞒殿下，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骄阳之下，她身骑高头骏马，缓行于长街，满头青丝高高束起，随风而动，丝丝缕缕皆透着不羁，她垂眸看跪在路边的我，眸光深邃，似有无尽星辰闪烁其中，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肆意跌宕。”
“她一身锦衣华服，衬出修长身姿，腰间玉佩叮当，宛如仙音，骏马轻嘶，蹄声清脆，仿若这世间的一切皆在其脚下。”
“她说，别敲了行吗？太难听。”
苏漾垂下眼眸，低低的笑了一声，“后来再遇见，是在玉京白家，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姬家长女，姬离。”
“我本有意让母亲上门为我说亲，可，年岁未够，母亲责我孟浪不知矜持，后来却替苏逢说亲，好在，被拒了。”
“再后来，我便鲜少见过她了，听说她上了战场，屡立奇功，直到被赐国姓，传出与林铮的婚约。”
“再到……”苏漾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紧，攥得骨节泛白：“再到，她满门被灭，死于宅中。”
苏漾深深的叹息一声。
“她浴血疆场，奋勇厮杀，金戈铁马中无畏生死，然，凯旋时，未获殊荣，反遭陷害。”
苏漾摇了摇头，眸中讥讽之意更甚：“大概连她未曾想到，那夺命之刀，竟不在敌阵，而在朝堂，忠肝义胆付流水，满心赤诚化凄凉，可真是……世道无常。”
“……”
姜离至始至终都在静静的听着苏漾的话。
她想了想，终于想起似乎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