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乌发高绾,以青玉冠固定,除此之外周身再未佩戴任何珠钗首饰。
年轻的永宁将军,长身玉立,出尘绝世,予人一种雌雄莫辨之美感。
她的双臂随意搭在栏杆上,整个人站没站相,微微皱着眉头,遥望着大明宫的热闹。
未施粉黛的绝美面容上,此时写满了百无聊赖、意兴阑珊之色。
“八百里加急,以圣旨将我千里迢迢召回京,却又不准许我去观礼!真是莫名其妙!”
“莫不是我的官职太低了?正五品武将也还可以呀……”
话语稍顿,穆岁安未曾回头,眼角余光却突然向左后方的拐角处扫去。
“原是乔孺人大驾光临呀……不知您有何贵干?”她阴阳怪气地开口。
这丫头简直和蔺聿珩一个臭毛病!
遇到事情不知据实相告,只会用自己的榆木脑袋瞎琢磨!
“……”一袭粉红罗裙加身的乔棠缓步走上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
“岁岁……是我没有出息……为了秦王而不顾你与我爹……”
“瞎说什么废话!”穆岁安没好气地打断乔棠,“我们与秦王,又不是逼你舍弃一方!”
“乔叔有亲儿子在侧,如今又有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无需担忧,我也用不着你烦心!”
“棠棠,你权当远嫁,自可与秦王双宿双栖!难道女子出嫁之后,便要与娘家断绝关系?”
“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
最后这句话,穆岁安上前一步,凑近乔棠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音。
毕竟此乃皇宫,明面上无人,但犄角旮旯里皆有侍卫与暗卫隐匿。
“……”乔棠点头又摇头,“也算不上什么为难……只是我留在京中,于你终究是牵制。”
“岁岁,你身边有穆叔、我爹、临安郡王与两个孩子……还有林雾,她得你信任。”
“而我不同,我唯有秦王一人……”
其实,乔棠深知自己的心境,皇帝的为难不过是其中一个缘由。
真正令她感到迷惘的,是林雾已完全取代了自己在岁岁身边的位置。
她再也不是岁岁最信任之人了……
穆岁安如坠云雾:“……”
“棠棠,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林雾是我的得力副将,而你是我的家人!”
“林雾见到你,行的是主仆礼!这些年在寨中,谁不将你视作二小姐!”
“罢了……反正家就在郓州,你啥时想回去了自个能找到路!此次我会将人全部撤离!”
说罢,穆岁安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棠棠四岁之前不得父母重视,之后因双亲离世而流落街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正因如此,她内心渴望关爱,但凡别人给予一分善意,她便会产生依赖。
昔日这份依赖是对穆岁安,而今皆系于朝夕相伴的秦王身上……
待到摘星台上空无一人时,乔棠抬手拭去脸上泪珠,目光似不经意间扫向左侧廊下。
方才岁岁的声音甚小,然她的一字一句却是格外清晰且响亮。
想必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自己的婢女如实转达给皇帝……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穆岁安闷头瞎转悠之时,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观其脚步便知其心烦意躁。
“穆姐姐……”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婉转却又夹杂着丝丝冷意的女子声音,幽幽飘入穆岁安的耳中。
“……”穆岁安闻声,抬头望去。
但见卫芙盈身着一袭庄重华贵且耀眼夺目的曳地石榴裙,鬓间以数支金簪玉钗点缀。
其妆容精致而浓艳,右脸颊上的淡淡疤痕已然看不清。
今日帝后大婚,这姑娘竟以正红与金簪相冲撞,实乃愚不可及。
虽已年长三岁,但卫国公离世,国公夫人缠绵病榻,想来新任卫国公难以教导幼妹。
如若不然,卫芙盈不会毫无长进!
仅一眼,穆岁安便收回视线,继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穆将军!”卫芙盈冷斥一声,方才脸上的得意之色荡然无存。
“我乃是陛下亲封的淑妃,即便明日才入宫,但册封圣旨已昭告天下!”
“依宫规,你当向我行跪拜之礼!”
说话间,卫芙盈端着姿态,款款移步至穆岁安身前,高昂着头,好一副宠妃派头。
她钟情于陛下数年,而陛下偏偏为这和离之妇的美色所迷惑!
即便她面容有瑕,且因药物伤及身子而难以诞育皇嗣,但陛下仍执意将她接入宫中。
如此,陛下岂会待她全然无心?
无子又当如何!他日后宫自有无母妃的皇子,她收养一名,便可走上太皇太后之路。
“……”穆岁安默默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卫芙盈,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