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内心只觉难堪至极,自己昔日的骄傲肆意,此刻已荡然无存。
在儿孙与蔺闻璟面前,露出如此狼狈无力之态,简直比杀了她更难受……
“祖母……”
两个孩子轻唤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轻抚一下昭阳大长公主的手背。
“摸摸就不疼了哦……”奶声奶气的孩童声中,未有丝毫嫌弃,唯有难以掩饰的关切。
“好……祖母……不疼了……”
昭阳大长公主眼含热泪,脸上浮现出温和慈爱的笑容,伸手轻轻握住孩子们的小手。
“李嬷嬷,将礼物取来……还有孩子喜食的糕点、乳茶……”
说着,她将目光移至身着一袭青绿交领长裙的穆岁安身上。
“再将进贡而来的荔枝与葡萄,洗净呈予夫人……穆小将军。”
这孩子风姿更胜往昔,恰似一颗蒙尘的明珠,彻底洗尽铅华,散发耀眼夺目的光华。
难怪宴安终日忐忑不安,唯恐日后相逢再难入穆岁安的眼……
还有俊若修竹的蔺闻璟——这男人比她年长两岁,可为何依旧不见老态?
所有人都在好好地活着,唯有她从云巅之上,坠落万丈深渊……
不多时,蔺聿珩与穆岁安,带着孩子们去一览长公主府的壮丽景致。
乔随彧则落座于水榭之中,陪同昭阳大长公主,静观园中金蕊吐芳。
“殿下,随宴安同去郓州吧……”
“那里虽不似京城繁华,如今却也是山清水秀之地,宜居宜乐。”
良久,乔随彧缓缓放下茶盏,凝望着亭外的姹紫嫣红,低声轻言。
闻听此言,昭阳大长公主捧着茶盏的双手微微一颤,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不了……”她轻轻摇头,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双腿上,黯然神伤道,“京城挺好的。”
时至今日,她双膝重伤,已然沦为一介废人,且昔日待穆岁安如此严苛。
如今岁岁以德报怨,愿意让孩子们尊称她一声祖母,已是令她无地自容。
往后余生,她又何必再去……打扰宴安与妻儿的安乐生活呢?
“您且当是为了宴安……”乔随彧起身移步至栏边,“他放不下母亲,又舍不得妻儿。”
无论何时,孩子都是母亲的软肋。
“可是……”昭阳大长公主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于桌上,“皇帝那边……”
“惟之,此番岁岁入京,万一皇帝强行将她留下……届时我等恐怕……”
“无妨……”乔随彧轻声打断昭阳大长公主的急切之言,神情自若,“皇帝留不住的。”
他心中早有计较,定能让岁岁与宴安一同离开这危机四伏的京城。
皇帝既然欲做千古明君,那其一言一行便会有太多掣肘,难以随心所欲。
如若不然,宴安守陵之事,皇帝也不会对外宣称,是宴安恪守孝道,主动请缨前往。
万幸承安帝爱美人,更爱江山……
须臾,乔随彧思绪回笼,抬手轻轻拨动一下探入亭中的绿梅枝桠。
“殿下,我二人已年近半百,不知命数几何,既已放下情爱,余生何尝不可把酒言欢?”
“含饴弄孙,共享天伦……偶尔可去赏看日出东方,霞光初绽……”
话至此处,乔随彧缓缓转身,嘴角微微上扬,凝望着对面泪眼婆娑的昭阳大长公主。
“姜姒瑶……”
“岁月忽已暮,人间已是秋……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忆。”
“随我与宴安……同去郓州吧……”
第256章 奸臣?
姜姒瑶……
昭阳大长公主听到此名,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方知这是自己的闺名。
自母后薨逝之后,于这世间,再无一人唤过她的闺名……甚至连她自己亦渐渐忘却。
“好……”
正因如此,她未有丝毫犹豫,便颔首应允了乔随彧的“邀请”。
“不知岁岁……可曾同意此事?还有穆将军是否会……”
“郓州又不是我家的,您可是堂堂大长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昭阳大长公主话未说完,但见穆岁安负手而来,笑吟吟地打断其言。
“您需自个找地方住,衣食住行都得自己花钱,我可没有银子!”她赶忙补充一句。
“嘿嘿嘿……阿娘只有金子!”
大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自家娘亲的哭穷。
“……”穆岁安险些抬脚踹去。
倒霉孩子!整天教他财不外露,他还是喜欢显摆自己的金锭!连老娘的钱也不放过!
“我……我有很多金银……”昭阳大长公主轻轻摸了一下孩子们的小脸。
“祖母的钱财都是你们的,即便打造金榻也无不可……”她轻言道。
“母亲,您不是说……您的私库皆归儿子所有吗?”蔺聿珩脱口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