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亲眼……见母亲一面……”
许久之后,蔺聿珩缓缓抬头,暗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明显的颤抖。
“此乃人之常情,朕允了!”姜奕承嘴角轻扬,毫不犹豫地应道。
他知蔺聿珩已有了抉择——意料之中的抉择,亦是别无他法之选。
今日此等两难之情形,即便换作他与穆岁安,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人子者,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赴死,而无动于衷……
申时将至,一处幽暗阴森的宫殿。
蔺聿珩缓步踏入殿内,只见数日未见的母亲,正双臂环膝,坐于地上。
其依旧身着那件染血的白衣,发髻散乱垂落,头深埋在臂弯中,令人难以看清面容。
“母亲……”
蔺聿珩拖着沉重的步伐,徐步行至母亲身前,继而缓缓蹲下身子,颤着声音轻唤一声。
闻听动静,昭阳长公主似有失神。
须臾之后,她慢慢抬起头来,露出憔悴不堪的苍白面容,还有令人心悸的空洞眼神。
许是殿内稍显昏暗,她静静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怔愣了好一会儿。
“母亲……”
蔺聿珩声音哽咽,双手轻颤,将瘫坐于地的母亲搀扶起来,落座于一旁的小榻之上。
“而今您尚是长公主之尊……他们怎可如此怠慢于您!”
他一边艰涩地说着,一边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将其轻披在母亲身上。
母亲向来喜洁,讲究体面,此刻不仅蓬头垢面,甚至身上都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异味。
尚且炎热的天气,这些宫人未帮母亲更衣便罢,竟连基本的洗漱都没有!
这不是软禁!分明就是打入死牢!
皇祖母病重垂危之际,终究还是低估了新帝的无耻与狠厉!
“宴安……”
终于,昭阳长公主回过神来,她哑着声音嘶吼一声,猛然扑进儿子怀中。
“是母亲愚不可及,连累了你啊!”
“我只是想去寻皇帝问个清楚,从未有过弑君之念头!可是……可是……”
“不知为何,我头脑一片空白,双手不受控制……即便我再蠢,也不会公然弑君啊!”
此时此刻,昭阳长公主紧紧攥着蔺聿珩的衣袍,语无伦次地泣声解释。
从她“无意间”听到太子的话,直至顺利进入龙涎殿……这一切皆是圈套!
“宴安,你皇祖母如何了?母后本就身体不适,如今骤然受到刺激……”
话语未尽,精神临近崩溃边缘的昭阳长公主,已然泣不成声。
见到母亲如此悲戚之态,蔺聿珩顿觉心如刀绞,却不敢再做任何隐瞒。
“母亲……事发之次日,皇祖母的病情骤然加重……已数日难以起身……”他艰难地开口。
闻言,昭阳长公主愣了一下,继而颤颤巍巍地起身,急欲往殿外奔去。
“母亲!”蔺聿珩赶忙上前拦阻。
“母亲,您先沐浴更衣,稍后儿子陪您同去寿安宫!若是皇祖母见到您此刻的样子……”
“对!母后见了会忧心的……”昭阳长公主脚步稍顿,低声呢喃。
她缓缓抬起双手,轻抚着自己那凌乱至打结的长发,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呜咽出声。
她是尊贵无双的嫡长公主……但凡头脑聪慧些许,也断不会沦落至此。
如今这般境地,不仅害了自身,更牵连到无辜的母后和儿子……
第227章 恩将仇报?
直至傍晚时分,重新换上华服的昭阳长公主,乘坐软轿匆匆抵达寿安宫。
“母后——”
她刚一踏入内殿,见到榻上形容枯槁的太后,顿时悲从心起,痛哭出声。
“母后,您的身体本有好转……为何短短数日……病情会变得如此严重?”
“都是女儿愚不可及,以致误入他人设下之陷阱,最终害人害己……”
年逾不惑的昭阳长公主,此刻跪在太后榻前,满脸泪痕,话语中的悔恨之意如潮涌来。
“宴安……”
静卧于榻上的太后,轻轻拍一下昭阳长公主的手背,随即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蔺聿珩。
“皇帝缘何会让你母亲来此?你是否还答应了他……何种条件?”
太后自认谙熟帝王心性,而今自己尚在人世,新帝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皇祖母、母亲……你们在此好好说会话吧……数日未归,我想回府了。”
话音未落,蔺聿珩躬身施礼,随即转身离去,观其背影,仿若一具孤寂的行尸走肉。
据实相告又有何用?时至今日,太后已如日薄西山,实难撼动新帝……
与此同时,暂时屈居于锦华宫中的宸贵妃,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儿子。
“你想做什么?混账东西!莫非你忘记了穆岁安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