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嫣当然要哭。
她与薛赜礼相识十年,最了解他的性子。
他这般仓惶地离去,说明自己的话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的心里有了别人。
是了,从前,薛赜礼从不会一个多月不来瞧她一眼,也不会因为旁人而生她的气。
不知不觉间,什么都变了。
苏妙嫣哭着哭着身子便如残破的弱柳般倒在了地上。
她想卑微地求薛赜礼留下来,也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到底是心悦上了哪个女人。
可苏妙嫣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况且她不用问,就知晓薛赜礼是将苏莞丝放在了心里。
那个出身卑微、却诡计多端的女人。
哭过后,苏妙嫣将双蝶唤进了屋内,她盯着红肿的眼,道:“为我研墨。”
“姑娘,您该用膳。”
“为、我、研、磨。”苏妙嫣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重复了一遍,整个人说不出的冷酷。
双蝶立刻为她研墨。
苏妙嫣颤颤巍巍地靠在书案旁,笔走龙蛇地写完了一封信。
“送去丹阳县主府,就说是我亲笔所书。”
*
月华阁内,风清朗朗。
苏莞丝的确是病了,这一回不是装病。
这段时日她用了太多心思,谨小慎微着,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她与史依兰不同,史依兰哪怕犯下塌天大祸,也有人为她兜底。
苏莞丝身后空无一人。
所以她必须更加小心。
云枝心疼她,一边往庭院里瞧:“世子爷怎么还不来瞧姑娘?”
明明晨起时,云枝对着冬儿将苏莞丝的病症说的十分严重。
冬儿一定会如实禀告世子爷。
眼瞧着黄昏已落,夜幕降临。
月华阁内外仍不见薛赜礼的身影。
云枝有些失望,只道:“看来世子爷还是疑心着姑娘的。”
苏莞丝睁着水灵灵的眸子,半晌只苦笑道:“薛雅琦真是好狠厉的手段。”
她一出手,就让自己这些时日的努力化为了泡影。
“姑娘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针对姑娘?”云枝气道。
“她要嫁给唐梦蝶的弟弟,自然要讨好大姑子。”
苏莞丝咳嗽了两声,面色十分惨白,只那双明眸依旧滚烫炙热:“这就是出身高贵之人的本事,而我这样的人,要往上爬,要比她们多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云枝叹道:“奴婢实在心疼姑娘。”
苏莞丝勉强一笑:“不怕,时候尚早,一切都还没有盖棺定论呢。”
薛赜礼虽没有亲眼来瞧她,可还是让人为她去回春馆请来了大夫。
这就说明了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心软的。
靠着这一点心软,她就有本事逆风而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冬儿送来了些滋补的药材,并将云枝叫到了外间。
他说:“今日是妙嫣姑娘父母的忌日,世子爷去了葫芦巷。”
云枝听后,失魂落魄地进屋,与苏莞丝说了此事。
“万一,万一世子爷留宿在葫芦巷,这可怎么办才好?”云枝问。
苏莞丝在病中本不该如此操劳,可如今她已陷入不利的境地,必须想个法子寻条生路出来才是。
她面色沉沉,吩咐云枝:“去将参汤端来。”
片刻后,苏莞丝面无表情地喝下一碗参汤,觉得四肢有了些力气后,立时从床榻里起身。
“为我梳妆打扮。”她道。
云枝十分惊恐:“姑娘病的十分严重,这是要去哪里?”
苏莞丝杏眸沉静,整个人露出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我喝了参汤,能撑得住。”
对镜梳妆时,她因脸色瞧着太惨白,就扑了点脂粉。
“走,我们去荣禧堂。”苏莞丝气喘吁吁地说道。
云枝见了这一幕,险些落下两行泪来,因为不敢耽误苏莞丝的事,这才扶着她慢慢往荣禧堂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金嬷嬷在廊道上瞧见了这一对主仆。
她大惊,问:“表姑娘不是病了吗?”
“我没事,麻烦嬷嬷为我通传一声。”苏莞丝莞尔一笑道。
金嬷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立时进屋去禀告唐氏。
“太太方才小憩了片刻,劳烦表姑娘等一等。”
*
与此同时,薛赜礼驾着马趁夜赶回了薛国公府。
一下马,他就要去月华阁瞧一眼苏莞丝。
想找冬儿,却不知冬儿去了何处。
薛赜礼自己去了月华阁,可守门的婆子却说苏莞丝不在屋内,而是去了荣禧堂。
“她还病着,去荣禧堂做什么?”薛赜礼蹙眉问。
那嬷嬷陪笑道:“那老奴就不知晓了。”
薛赜礼沉思半晌,脸色称不上是好看。
小秋在一旁忖度半日,开口道:“说不准,表姑娘的病已经好了呢?否则一个病人怎能在夜里赶来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