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候着的云枝和冬儿听见茶盏砸地的重响,以及苏妙嫣几乎歇斯底里的呵骂声,两人都吓了一跳。
云枝担心苏莞丝,不顾双蝶的阻拦便冲进了里屋。
这一来,她便瞧见了苏莞丝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姑娘,你受伤了。”
苏莞丝额头上还在不停地滴下血珠,那血一绺一绺地流下来,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一般。
云枝立时拿帕子按住了苏莞丝的伤口,又呼唤着冬儿:“冬儿哥哥,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听到心上人的求助,冬儿一咬牙,还是走进了内寝。
只是他不敢抬头去瞧苏妙嫣,只瞥了眼苏莞丝额头上的伤口,顿时道:“走,咱们去医馆,这伤口若不尽快处理只怕会留疤。”
闺阁女子的脸上若是留下了疤痕,将来说亲可就难了。
冬儿不敢耽误,张罗着让婆子们搀扶苏莞丝,急急匆匆地赶去了最近的回春馆。
*
苏莞丝回府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她额间的伤口已被大夫们包扎过,只是会不会留疤还不一定。
冬儿心里疲惫不堪,将她们主仆送回月华阁后,愤然道:“妙嫣姑娘也太过分了些,奴才一定会将今夜之事告诉世子爷。”
只是薛赜礼素来心爱苏妙嫣,会不会为了苏莞丝儿惩罚她,冬儿就不能确定了。
谁知苏莞丝听了这话,却摇摇头:“不必了,大表哥正因老祖宗的病势如此悬心,就不必拿这等小事来让他心烦了。”
云枝十分不满:“这哪里是小事,那茶盏若再偏一寸,姑娘的眼睛可就要被她砸瞎了。”
“今日大表哥没去葫芦巷陪妙嫣姑娘,她心里不高兴也是应该的。”苏莞丝苍凉一笑,配着额间骇人的伤口,显得极为可怜。
“再不高兴也不能将姑娘伤成这样。”
云枝还要为苏莞丝抱不平,却被苏莞丝出声打断:“好了,该进屋歇息了。”
冬儿目送着主仆二人走进了月华阁内寝,这才转身离去。
苏莞丝立在支摘窗旁注视着冬儿渐行渐远的背影。
云枝红着眼要服侍苏莞丝入睡,嘴里还抱怨道:“姑娘干嘛不让冬儿将这事告诉大表哥?那苏妙嫣着实太过分了些。”
苏莞丝回身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哭得眼睛肿成这样,你的冬儿哥哥可是心疼坏了,我不让他说,他就会不说了吗?”
云枝不懂,既然早晚都要向世子爷告状,姑娘为何不亲自去说?
“傻云枝,你若受了十分委屈,主动说出口,在旁人那里就只剩下了七分。可你若是不说,由别人来为你伸冤,你的委屈就成了十二分。”
苏莞丝一笑,不慎扯到了额间的伤口,痛楚攀上心头。
她敛起笑意,见云枝还在心疼着她,便道:“今日我是故意激怒苏妙嫣的,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怒之下竟将茶盏砸在了我头上。”
苏妙嫣一开始就是冲着苏莞丝眼睛的方向砸去的茶盏。
是苏莞丝事先有了预警,这才躲开了一寸,只让那茶盏砸在自己额头。
云枝更不明白了,姑娘故意激怒苏妙嫣能得什么好处呢?若是额头上留了疤,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何必以身犯险?”她不解地问。
“你不明白。”苏莞丝的杏眸里烁动着些难以言喻的热切。
她勾起唇角,笑得美丽动人:“我想试一试,我在大表哥心中的份量。”
*
冬儿步履匆匆地赶去福寿堂。
薛老太太的病势并未转好,唐氏熬不过这困苦的夜,被丫鬟们服侍着去耳房了休息了一会儿。
薛赜礼却端坐在扶手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的念珠。
夜色如雾。
百无聊赖之际,薛赜礼觑见廊角处似有冬儿的身影。
他立时从扶手椅里起了身,走到廊道上问:“冬儿?”
冬儿浑身一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到了薛赜礼身前,陪着笑道:“奴才来了。”
薛赜礼紧蹙剑眉,语气不善地问:“你不是在该葫芦巷候着吗?怎么回来了?”
“妙嫣姑娘那儿不需要奴才伺候。”冬儿耸着肩说了这么一句,转眼想到方才云枝哭得双眼红肿的可怜样儿,他壮了壮胆气道:“表姑娘也回来了。”
薛赜礼愈发疑惑,苏莞丝回了薛国公府?她怎得都不来福寿堂与他问一声好?
冬儿神色躲躲藏藏的,无端地露出些可疑来。
薛赜礼朝他小腿处踢去一脚,只用了两三成力,意在警告冬儿:“别耍花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莞丝是懂规矩、知分寸的女子,今日奉了自己的命去葫芦巷探望苏妙嫣,没两个时辰便匆匆而归,很该来福寿堂向自己解释一番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