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薛赜礼倒是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不懂苏莞丝的难处,只是情潮怒意汹涌的时候,理智被冲动撇到了最后。
薛赜礼不想看见苏莞丝如此冷静沉着的一面。
他想看她吃醋到失态,嫉妒到抓狂,他想要她任性与冲动,想要她用字字句句和举手投足来证明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见薛赜礼沉默不语。
冬儿又道:“依着云枝所言,大奶奶心里可是十分伤心的,只是为了家和万事兴,才生生忍下了委屈,爷可别再生气了,大奶奶对您的爱,奴才们都看在眼里呢。”
薛赜礼自认不是个好哄的人。
可听了冬儿这番话,他心里的怒意的确消弭了大半。
甚至于,他还挑眉问了冬儿一句:“你觉得大奶奶很爱我吗?”
冬儿立时点头如捣蒜,只道:“这是自然,若不是因为大奶奶心爱着世子爷,怎么会这般孝顺着老祖宗和太太,怎么会忍着委屈让世子爷将鸳鸯姑娘收房呢?”
这番话轻而易举地就说动了薛赜礼。
或许是他心里愿意相信冬儿的话,或许是冬儿的话给他递了个台阶。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薛赜礼的神色已不似方才那般铁青难看。
他甚至还对冬儿说:“云枝都说你们大奶奶偷偷落泪了,那这事就再也做不了假。”
他就知晓苏莞丝心里是有他的。
只是她性子内敛柔顺,又顾忌着薛老太太与唐氏,只敢在云枝跟前偷偷哭泣一场。
到了自己跟前,还要装作一副淡然冷静的模样,实则心里不知有多么委屈。
怒意彻底消退后,薛赜礼开始懊悔。
方才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这一场怒火也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丝丝,怎么可能不爱他?
若不爱他,为何要在手札上写满他的喜好与习性?为何要花这么多努力来做他的正妻?为何受了那么多冷眼和嘲笑依旧想要融入京城的贵妇圈子们?
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
祖母与母亲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整日里不是叫她立规矩就是面甜心苦地斥责。
若不是因为丝丝心爱着她,这苦修一般的日子,她根本就熬不下来。
鸳鸯是祖母身边的心腹大丫鬟,祖母与母亲先斩后奏着将她送来了松柏院。
她一个做媳妇的,也没有娘家撑腰,还能怎么任性?怎么胡闹?
连他都因鸳鸯一事指责起了丝丝,还有谁会怜惜爱护她?
薛赜礼是越想越后悔,只道:“方才的事,是我冲动了。”
他不该朝着丝丝发火,也不该说如此伤人心的话语。
此时此刻,薛赜礼心里的怒火已被扑面而来的懊悔所取代。
冬儿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爷,方才奴婢从松柏院动身过来的时候,瞧见大奶奶正在小厨房里煮面,想来是她惦记着您还没用晚膳,特意去煮的面。”
听了这话,薛赜礼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让丝丝受了这么多委屈,她却还一心一意地顾念着自己。
思及此,薛赜礼立时从扶手椅里起了身,不等冬儿说话,这便疾步匆匆地赶去了松柏院。
一进松柏院,正屋内果然还是灯火通明。
他进屋后,第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梨花木桌案上怔愣出神的苏莞丝。
以及桌案上摆着的那一碗已经坨了的素面。
薛赜礼的心立时软成了一滩春水。
他缓缓走上前,唤了她一句:“丝丝。”
苏莞丝这才回神,瞧见薛赜礼正目光灼灼地立在她跟前。
她也是一惊,欣喜出声道:“夫君。”
瞧见她脸上的欢喜后,薛赜礼愈发心酸,慌忙上前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今日的事,是我的错。”他闷闷地说道。
苏莞丝被男人牢牢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墨竹香味,心里是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薛赜礼生气生得莫名其妙,消气也消得十分奇怪。
好在云枝已经告诉了她薛赜礼为何生气。
既是知晓了缘由,她就有的是法子能拿捏薛赜礼。
苏莞丝这便埋首在薛赜礼胸口,哽咽着说道:“妾身怎么会不在意夫君呢?只是鸳鸯是祖母身边的人,妾身不敢拂了祖母的面子,若夫君对鸳鸯无情,传到外头去旁人只以为您不孝顺。为了不让您难做,妾身这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说着说着,她的杏眸里就滚下两行泪来。
“但其实妾身心里是很伤心的,这天底下有哪个心爱着夫君的女子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这一番唱念做打是她使惯了的娇弱手段。
薛赜礼很是受用,听了这话后只道:“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