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面色不改,语气也十分平稳:“敬茶那一日,赜礼自己应允了清兰,说要给她寻个好夫婿的。你们夫妻一体,赜礼的事就是你的事。”
苏莞丝听后便将心里最后的这点疑虑咽进了肚子里。
此时此刻的她,端详着上首薛老太太异于往日的温和态度,心里已经确定,给史清兰寻夫婿一事必定有诈。
只是她神色平静,不露异色,只笑着道:“老祖宗说的是,等夫君回府,莞丝便会与他商量一番,一定要为史妹妹挑一个最好的夫婿。”
薛老太太抿了口茶,道:“何必告诉赜礼?他整日在兵部忙的脚不沾地,肩膀上的担子又那么重。些许小事,何必让他操心挂怀,你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难道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薛老太太的这一番话已是前后矛盾。
她刚才先强调了给史清兰挑选夫婿是极为重要的事。
一听苏莞丝要将此事告诉薛赜礼,她又改了口风,说这不过是小事,不必说给薛赜礼听。
苏莞丝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十分恭敬。
为了让薛老太太“放心”,她还坚定地说了一句:“是了,孙媳将来要管好整个薛国公府,这等小事的确不必惊动夫君。”
薛老太太这才肯罢休,难得夸了苏莞丝两句,还道:“这几块糕点滋味不错,你拿去尝尝。”
或许是觉得两块糕点太简薄了一些。
薛老太太又笑着添了一句:“你那婆母是个糊涂人,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事,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来福寿堂寻我。”
苏莞丝感恩戴德地接下,又说了好些恭敬的话语,这才离开福寿堂。
她一走,嬷嬷们立时进屋伺候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冷着脸道:“将她喝过的茶盏扔了,当真晦气。”
丫鬟们立时将茶盏拿了出去。
那嬷嬷忙为薛老太太抚背顺气:“老太太别生气,只要这事成了,您和史家的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薛老太太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这个,我是连瞧也不想瞧她的。”
那嬷嬷笑笑,道:“只是大奶奶的性子滑不溜秋,你的敲打,她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去,她会不会将此事告诉世子爷……”
“她不会。”薛老太太打断了嬷嬷的话,只道:“你也知晓唐氏将她磋磨成什么样了,她又没有娘家倚仗,我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定会抓牢这次机会。”
薛老太太也是从媳妇一步步熬成了今日老祖宗的地位。
她深谙人心,最明白内宅里的弯弯绕绕。
像苏莞丝这样没有娘家倚仗的女子,最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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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松柏院,她就将糕点赏给了云枝等人。
云枝吃了两口,没好气地说道:“老祖宗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奴婢听表姑娘房里的玉碧说,史姑娘吃这糕点都吃腻了呢。”
苏莞丝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她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除了敬茶礼的赏赐,这是老祖宗第一次赏赐我东西呢。”
薛老太太赏赐糕点的时候,必定是希望苏莞丝能听她的话。
一个合格的孙媳,一个能肩负起长房中馈的当家主母,可以不听夫君的话,却一定要将长辈的吩咐牢牢记在心间。
这内宅说到底是女人的天地,由女人们主导着一切。
若苏莞丝想在这内宅里立足,必定会听从薛老太太的话语,就此为自己寻个倚靠。
不巧的是,苏莞丝从没有生出过想倚靠任何人的心思。
所以她在福寿堂的时候,嘴里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坚定了要尽快告诉薛赜礼此事。
薛老太太与唐氏想利用、耍弄她,她偏偏不让她们如愿。
当日薛赜礼下值归府。
用晚膳的时候,苏莞丝一边亲昵地给薛赜礼布菜,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夫君,妾身今日遇上了个难事。”
薛赜礼搁下筷箸,问:“什么事?”
苏莞丝怯怯弱弱地说:“祖母和母亲要我给史妹妹寻个夫郎,不怕夫君笑我,我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多,只怕没法给史妹妹寻得一个好的终身,这关乎女子后半辈子的幸福,我不敢一人决断,总想着要让夫君知晓了才是。”
薛赜礼听后不以为意,只道:“过几日我让媒人上门就是了。”
苏莞丝却摇摇头道:“这样不好,祖母和母亲都叮嘱我不能将此事告诉您,以免您分心。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让媒人登门,祖母和母亲该怪我一点决断独立的本事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她便绕到了薛赜礼身后,开始为他揉肩。
“况且,祖母和母亲也是心疼夫君,您在兵部如此忙碌,妾身瞧了也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