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低低叹气,是恨的,娘子很恨他,但是更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家主节哀。”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这一句。
“阿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嬷嬷点头,安静地退出房间,出来吩咐人去请大夫,以免家主伤心过度,旧疾复发。
谢景焕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清冷孤寂的雅间。
崔玉壶进来时,就见他呆坐那里,宛如一座雕塑。
“若是你不信,可以去调查。街坊邻居、你留下的谢氏护卫队,林氏的人,这么多人证和物证,都能证明。还有一直为小草问诊的大夫,也能证明。
他们要么忠于你,要么忠于大月山,既然你都到了这里,断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崔玉壶坐在门栏上,平静中带着几分的疯感。
谢景焕:“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去调查。”
“她葬在哪里?”
“大月山。原本根据她家乡的习俗,尸体是要火化的,但是小草说她想静静地躺在大月山,感受那里的风和花香。
我和林家公子就去了一趟大月山,将她葬在了山里。你去的话,很容易就能找到,她是大月山的子民,坟前开满了鲜花。”
崔玉壶看向大月山的方向,他觉得小草是想留下点什么,人死了,尸体火化了,撒在大月山,才能真正地和大月山融为一体,但是土葬,是给活人留念想。
听闻月娘子和风眠洲在道门青山合葬了,或许小草,也在等那个可以合葬的人。
谢景焕双眼刺痛,她一直不喜欢中洲,一直很想回到故土去,没有想到这个心愿直到死后才实现。
“她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崔玉壶摇头:“没有。”
谢景焕握紧手中的剑,声音嘶哑到极致:“一句话都没有吗?”
崔玉壶:“她那时候很累,非常累,全身都没有一丝的力气,只是看着大月山的方向,说想回家了。”
崔玉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地说道:“当初在金陵府,你没有接到月娘子时,为何不来南阳?这三个月你都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为何不来看她?
这些年,小草为你,为谢氏做了那么多事情,担了那么多的责任,为你周璇世家大族,为你筹谋盛京,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为了你全都做了,而你呢,你又为她做了什么?
谢景焕,你为了一个承诺,禁锢了她十年。她活着的时候,你可曾关心过她一分一毫,如今她死了,你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给谁看?
这些年,一直是小草在保护你,而你,只是一个孬种和懦夫。”
崔玉壶痛骂着,将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
“你甚至都没能杀了高祖陛下,为她们姐妹俩报仇,为你师父报仇,为大月山报仇!”
谢景焕五指紧紧地攥紧,没错,他是孬种和懦夫,他应该去盛京杀了秋慕白,为明歌,为小草,为师父,还有大月国的那些人报仇!但是杀了秋慕白以后呢?
世家大族混战,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妻离子散,家不成家吗?他的家已经没有了,他还要制造出千千万万个无家可归的谢景焕吗?
九洲才换来十年的安宁。
“我做不到。”
崔玉壶咬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做得到!年前变故,三大世家灭族,世家之中,谢氏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盛京此刻陛下病重,萧国公把持朝政,年前他铲除异己诛杀了不少朝廷大员,引起了众怒,失去了民心。
但是你不同,你有九洲游侠支持,素有贤名,你有军队,还有海上舰队和军队,有贤名、手上有兵、还出身世家,杀了高祖陛下,你就是顺理成章的九洲之主。
你还能推行《道和》里的所有治国理念。整个九洲,只有你是高祖陛下、月娘子、风眠洲、昭和太子那个传奇时代的人,只有你做得到。”
杀了高祖陛下,为所有人报仇,然后做九洲之主。
他相信,谢景焕一定是明君和仁君。
谢景焕低低地笑,他静静地看向这个当了多年闲云野鹤、却胸怀抱负的书生,淡淡说道:“我,做,不,到!”
“崔玉壶,你以为谢氏和当年的风氏相比如何?当年,风眠洲是做不了九洲之主吗?秋慕白还是世子的时候,风眠洲就是享誉九洲的第一郎君,风氏富可敌国,产业和消息网遍布九洲。
那时候大月国还在,就算秋慕白有沧州军和边境的三万大军,又怎么能抵得过手握天机术的大月国?
风眠洲若是想要这天下,根本就没有秋慕白什么事情!”
崔玉壶第一次得知这些前朝往事,惊道:“为何风眠洲不想要这天下?落得个满族皆灭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