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目光雪亮地看着她,低低说道:“阿嬷,你把我箱笼里的那盒七日香拿出来。”
“七日香?那香娘子不是一直不让人碰吗?”赵嬷嬷见她这般神色,吓了一跳,一脸凝重地去找出那盒子香料来。宫廷里出来的老人,对调香是十分精通的,但是赵嬷嬷却不知道这七日香是什么香。
她闻过这香的味道,十分的温柔旖旎,只闻了一口就有些飘飘欲仙,后来娘子将这香锁在箱笼里,她便隐约猜出来,这香十分的诡异,不是一般的调香。
“娘子要这香做什么?”赵嬷嬷心惊肉跳起来,总觉得自从回到谢府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可控起来。娘子到底想做什么?
小草酒劲还在,但是大脑无比清醒,她看着赵嬷嬷,一字一顿,低低地说道:“这香又名醉生梦死,吸食之后宛如坠入繁花美梦,大梦一场之后会忘记七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去隔壁房间点上。”
赵嬷嬷脸色骤变,声音发颤:“娘子,不可。”
小草见她猜出自己要做的事情,低低一笑,这些年,阿嬷懂她,她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孤独。
“阿嬷,这是明歌按照古方上调出来的香,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盒。她一直说我胆子小,又过循规蹈矩,日后就算遇到喜欢的人和事都会胆怯退缩,就给我调了这香,说人生可以去放纵那么一两回,只要闻了这香,日后也不会想起来。
你知道我的身体好不了,无论花多少银钱,用多少天材地宝都养不好。中洲不是我的家,我一直想回家,却回不去,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赵嬷嬷眼圈湿润,哽咽道:“娘子会好起来的。”
小草摇头,低低地笑:“好不了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这几天我病着,在梦里想了很多,想通了很多以前没有想通的事情。后来我就想,我若是死了,明歌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多么伤心。
还有谢景焕,他这人呆的很,只知道守着承诺,从不为自己着想。此去盛京,若是他死了怎么办?他以命搏来的谢氏,以命守护的泉城总要留点什么吧。
如果我和他有个孩子,那便有人能代替我,陪着他和明歌了。”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渐急,屋内,小草目光雪亮地看着她,说道:“阿嬷,你帮帮我。”
赵嬷嬷泪如雨下,死死地攥着香料盒子,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她陪伴娘子九年,娘子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他们不能相守在一起,若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没有那么多的遗憾?
或许有了这个孩子,娘子的身体也能好起来?人有了希望,不是都会好起来吗?
她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哎,阿嬷帮你。”
小草微微一笑,眼睛亮了起来。
赵嬷嬷起身去隔壁屋子,将“七日香”点上,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闻着那夺人心魄的香气,连忙退出房间,或许老天都看不下去,想要成全他们,才在这一日降下这样的暴雨!
人活着,总是要有点希望的。
*
谢景焕第一次感受到,宿醉并不完全是难受的。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梦里花香层层叠叠地缭绕在他鼻尖,如梦似幻,如踩在云端。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依稀残留着梦里的感觉,美好且让人流连忘返。
梦醒之后,是宿醉的头疼和心头挥之不散的古怪感。
仿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家主,你可算是醒了。”谢雨听到动静,飞奔进屋,狠狠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辰了?”谢景焕沙哑地开口,想坐起身来,浑身虚浮无力,惯常拿剑的手按在床沿,心头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
大醉一场能这般累吗?这感觉倒像是身体被掏空,或者是中毒之后的征兆。
“酉时了。”
谢景焕愣了一下:“才酉时?”
他记得和小草、崔玉壶一起喝酒来着,还以为天黑了。
“是第二日酉时了。”谢雨眼神躲躲闪闪,“昨夜下了好大一场暴雨,下了一天一夜下午才停歇呢。家主,你说你不能喝酒,怎么还跟崔郎君拼酒呢?醉的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了,还睡了一天一夜呢。”
谢景焕沉默,他竟然睡了一天一夜?他看了看四周,是他的房间没错,冷冷清清的,除了桌案上的公务就是各种兵器,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也没有梦里的甜香。
“家主,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
“先沐浴吧,身上都是酒味。”
谢景焕闻着衣服上的酒气,酒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幽香,那香气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中,仿佛是他的错觉。
谢雨见他对昨日的事情没有多加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去给他煮醒酒汤。万幸呀,万幸,家主喝醉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