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壶就住在隔壁的西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站在屏风外,远远地行礼,声音也有些沙哑,透着几分的疲惫和惊喜:“娘子醒了?”
崔玉壶这两日简直是度日如年,自从他跟小草说了那番话,小草就直接病倒,这两日他内心痛苦自责,又隐隐有些恐慌。
这几年,他一直以为谢娘子无欲无求,但是那日自己的话明显点醒了她,让她那样纠结痛苦以至于病倒,也间接说明了她内心有所求。
而他从来都不是她的所求。他好像真的要开始失去她了。
小草沙哑说道:“这几日,朝堂上可有大事发生?”
崔玉壶一愣,说道:“并未,谢家主取消了重阳节祈福祭祀,没有公布娘子是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朝堂上也无从攻讦谢家主和娘子,这两日很是风平浪静。”
“这两日我闲来无事,收集了一下民间的意见。百姓还是很高兴娘子回归谢氏的,谢氏内部意见也不大。”
这几年谢氏内部都知道谢景焕对他师父和这个义妹的看重,也知晓他们是彼此守护的关系,所以就算小草出嫁再回归,谢氏子弟也是心服口服的。
崔玉壶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谢景焕,问道:“这些事情,娘子问谢家主更清楚,为何要问我?”
他问完,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抿唇不再言语。
小草脸皮薄,被他点破心思,有些恼怒地皱起眉尖,她自然知道问谢景焕更直接更准确,但是她现在并不太想见他。
这两日她虽然昏睡着,但是并不是毫无知觉,知道有人一直在身边照顾她,那人气息冷冽如剑,掌心又粗粝,磨的她肌肤生疼,偏偏她醒不过来,说不出口,梦里还反复地梦到他,那人一身飒爽的黑衣,站在开满繁花的院子里反复问她:“小草,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不肯说,他便一直问,从春日问到夏日,又问到寒冬腊月,问到院子里的花败落,树上结满了白霜,她才忍无可忍,说道:“没错,我就是喜欢你,你满意了吗?”
梦里那句话说出口,多年郁结的心结打开,她终于肯承认,她一直都很喜欢他,从南阳郡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满身清冷孤寂的气质吸引,所以这么多年来跌跌撞撞地走着,也想站在他的身边。
但是她那样自卑,她不如明歌优秀,却也不想卑微地表露自己的爱意,然后再遭到拒绝,或者同情可怜。
于是这些年她便这样痛苦地等待着,坚持着,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崔玉壶的话点醒她,她不能做自己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渴望不遗憾吗?
不是的,她也想做自己,也想为自己勇敢一次,不想留下终身遗憾。诸多情绪撕扯着她,吞噬着她,她才生了这一场病,也在梦里对他表露爱意之后,打开了心结。
她,现在,并不想见谢景焕,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他。
“娘子,家主来了。”银杏瞅见谢景焕的身影,连忙提醒道。
谢景焕得知她醒来的消息,急急赶过来,见崔玉壶也在,隔着屏风与她说着话,顿时脚步一停,脸上的喜悦微微凝固,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崔玉壶反应快,低声说道:“谢家主,娘子刚醒,大病一场,素颜不易见客,你我去院中稍坐坐,喝盏茶,等娘子收拾妥当吧。”
谢景焕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差点冷笑出声,他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谢府对他发号施令。
谢景焕没理会他,隔着屏风低声问道:“小草,我能进来吗?”
小草听到他的声音,眼圈微微潮湿,想起他在梦里不停地追问她,是不是喜欢他,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不能,我生着病,很难看。”
声音软软的,委屈的很,却也异常的可爱。
谢景焕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低低笑道:“嗯,那我去院里喝盏茶,坐一坐。”
她对他发脾气的模样,像是回到了过去,仿佛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没有变过,没有生疏,也没有分离过。
第702章 一醉方休
深秋的院落里,谢景焕和崔玉壶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两人气色精神都不算不上好,崔玉壶要更差一些。当了几年的闲散客,他无论是出身、财力还是势力都远远不如谢景焕,可以说被他全方位碾压。
与谢景焕这样的人坐在一起,任谁都会坐立难安的。
崔玉壶正要起身告辞,只见谢景焕开口道:“你知道小草这几年一直病着?”
崔玉壶忍不住开怼:“知道。谢家主是今日才知道的?”
这事除了他,谁不知道?小草那样身娇体弱的小娘子,要管理一个偌大的世家大族,能不劳心劳力吗?他能常年不着家,因为重担都在小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