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谢景焕和崔玉壶齐齐失眠,谢景焕独自一人坐在新月潭的大树底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不知人间疾苦而跃出水面的银鱼。
崔玉壶则欢喜的睡不着,几番辗转,怕吵醒一边的谢风谢雨,提着鞋子,默默地出了小木屋,走到篝火前烤着火,看见谢景焕的一人垂钓的背影,微微一愣,然后走上前去。
“谢家主睡不着?”崔玉壶微笑地问着,倒也不是来耀武扬威,只是他内心喜悦无人诉说,这大半夜的只有谢景焕一人没睡,总得唠嗑几句。
谢景焕闻声未动,直钩钓鱼,甚至连鱼饵都没有,只是钓个野趣,然后看着四处跃出湖面的银鱼嬉闹玩耍。
谢景焕没搭理他,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崔玉壶丝毫不介意,爬上那棵横弯的千年老树,坐在树干上,笑道:“原来从这里看新月潭,看星空,别有一番景致。谢家主,是在钓鱼还是在修剑心?”
谢景焕看了他一眼。
崔玉壶险些被他冰冷的目光冻伤,脸上笑容微敛,这才有一丝后怕,这位可是九洲顶尖的剑客,经过血月崖四天四夜的剑心锤炼,周身都冒着冰雪气息,万一……
崔玉壶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想爬下树了。
谢景焕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和崔氏想要什么,都可以来找我,不要找小草。”
崔玉壶看着他英俊坚毅的侧脸,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他年纪轻轻就能在谢氏的内斗中胜出,为何有那么多对他死忠的下属和追随者,谢景焕身上有一种磅礴大气的担当感。
这是一个宁愿苦自己,都不愿意苦自己人的世家家主。
只是他并不懂这世间的人心,也不懂拿钱财是封不住口的,只会将胃口养的越来越大。
崔玉壶:“谢家主,收买人心一直是下下策,驱使、收服、震慑才是上上策,谢家主不用担心,崔某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和月娘子在一起,不图谢氏权贵,也不图世家钱财,只是真的爱慕娘子。”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
谢景焕抿唇沉默。崔玉壶有这种觉悟最好,他只是不希望小草失望伤心。
“崔玉壶,若是有一日,你有负于她,我必亲手杀你。”谢景焕冷冷说道,“我对着剑心起誓。”
那满身杀意都惊到了潭里的银鱼。
崔玉壶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冻僵,直到谢景焕收回视线,他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觉得自己刚才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崔某必不负所托。”崔玉壶沉默数秒钟,也郑重地承诺。
谢景焕翻身下树,将直钩鱼竿和整个新月潭都留给他。
崔玉壶满心的欢喜被夜风一吹,也吹散了几分,觉得远不到欢喜的时候,尤其是得知大月国和疯帝的诸多往事,日后他恐怕真的要做一个闲散客,如此才能保护好小草。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启程回南阳郡,跟林氏父子告别,接了大长公主,返回泉城。
到泉城时已经是6月中旬,正是一年中夏花最绚烂的时候。
一行人还未到泉城,就见谢氏的护卫队等在官道上,前来禀告,铁甲卫一直留在泉城未走,而且最近九洲流言纷纷,都说陛下有意开女子恩科,招谢氏娘子入盛京为女官。
南疆偏远,消息传不过去,但是泉城这边却传的沸沸扬扬。
小草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大长公主,低声说道:“婶婶,我去打发了他们,你和六长老先回草庐巷子吧。”
大长公主皱眉:“我们离开泉城时间不短,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直待在泉城没走,想必这段时间他们将泉城诸多消息都打探的清清楚楚,再回草庐巷子已经不安全了。”
回去之后,要是被他们拿到把柄,情况会更不妙。
“我听说这附近有座道观,里面的三清真人十分的灵验,不如我去道观拜一拜,你们先行回泉城?”
小草点了点头,下车跟谢景焕说了大长公主的顾虑,收留前朝皇室帝姬,光这一条罪证就足以将谢氏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秋慕白自然知道大长公主和大月国六长老的事情,但是没有实证,要是拿到了实证,就可以有绝佳的理由来兵发泉城。
谢景焕点头:“也好,就是要辛苦师父师娘晚几日再回去。”
六长老笑着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现在漫山遍野都开满了夏花,城内酷热,山上反倒是避暑,我正好带你师娘出去小住几日,看看山里的景致。”
谢景焕见他如今这般年纪,依旧热忱如少年,与大长公主感情极好,点了点头,看向小草:“我们先回泉城。”
小草:“你先回泉城,我和崔玉壶稍后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