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呢,谢景焕大约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他们会是天底下最客气最疏离的夫妻,而她也会渐渐被绝望折磨,陷入无底的深渊里。
所以,她放弃了。
她不想成为那样可怜的小娘子,不想日后见到明歌的时候,会哭着质问她,为何她会抛下她这么多年。
人呐,得不到和失去都是无可避免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着她的骄傲,孤独且冷静地活着。
“你如今真是被他洗了脑,他摆明了就是想攀附权贵,小草,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谢景焕动了怒,第一次对她生气,她怎么能相信那种穷书生,她从小就金尊玉贵,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大月山,根本不懂九洲底层人吃人的现象,也不懂人为了活会做出多么可怕又黑暗的事情。
穷山恶水出刁民,崔家那种环境,崔玉壶怎么可能会出淤泥而不染,这男人就是一朵黑莲花。
小草见他动怒,讥讽一笑,说的谁不会失望似的,这些年,她对他早就失望透顶了。五年,她在他身边五年,他的目光里永远没有她,这三年归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以为她守着的是泉城,是谢氏,是他的家,是她那不为人知的可笑的感情,可到头来,没有人知道,她也只感动了她自己。
她对谢氏,对他也早就失望了。他甚至不如崔玉壶,至少崔家郎君每次来的时候,还会带她喜欢吃的吃食,知道她喜欢珍珠,每次都会挑最大最好的珍珠来。
就算她撵他出去,他也还叮嘱她要吃菱角。
而他呢!这五年,谢景焕又做了什么?不,他什么都没做,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他,她可真是天底下最可怜最可笑的人。
小草冷笑道:“崔玉壶说的办法确实是最优解,不然就等着我身败名裂,等着泉城由圣城变成人人唾弃的废城吗?如果编一个动听的故事就能解决,何必要搅得九洲战火不宁,尸横遍野?”
谢景焕哑口无言,握紧拳头,沙哑地说道:“那也不行,怎么能牺牲你的幸福?”
“你在乎吗?”她抬眼,冷冷问道。
谢景焕错愕,明显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草见他迟疑的那一瞬间,遍体生寒,心底不住地冷笑,她还在期待什么呢?崔玉壶说的没错,她以嫁人为由拒绝去盛京,是最好的破解之道。
她出嫁,不再是谢氏掌权者,世家大族和疯帝自然也无法再发难。
崔玉壶确实是最佳的人选,身份地位过于卑微,祖孙三代都在泉城,容易被拿捏,这故事也编的动听。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的幸福?那崔玉壶是什么人,根本配不上你,你如今年岁还小,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郎君,却早早就另嫁他人,那又该如何是好?”谢景焕眼尾发红,声音嘶哑。
他怎么会不在乎她,除了师父,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小草讥讽一笑,偏过脸,不想让他看清她的表情。没有那一日了,他不会懂,他永远也不会懂的。他的眼中,从未真正地看到她的存在,他看到的永远是明歌的妹妹,师父的侄女,谢家的娘子,他的妹妹,从未将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存在,只当她是来自大月山的小娘子。
“可是我想嫁了。”她只悲伤了一瞬间,就恢复了无坚不摧的模样,低哑平静地说道,“我不喜欢掌家,不喜欢九洲的勾心斗角,我有些累了,崔家郎君是个很好的人,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第682章 婚书,和离书
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谢景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伸手攫住她的手腕,逼迫着她看他,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的不情愿,但是没有,她神情平静,目光坦然,眼底半点情绪不显。
谢景焕身子颤了颤,有些踉跄地松开她细弱的胳膊,那一瞬间如遭雷击。
“你是认真的?”
小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这五年,但凡他多写几封家书,但凡他归家时记得给她带一根糖葫芦,或许她都会犹豫,都会心存幻想。
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谢景焕从来只当她是妹妹,他可以给她权力富贵,给他所有的一切,唯独不能给她感情,因为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她呀。
感情从来都是半点不由人的。
那她就放过他,也放过她自己吧。
“你喜欢崔玉壶?”
小草沉默。
谢景焕脸色陡然煞白,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两人对视着,长久地沉默。
明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生疏至此。
谢景焕只觉得心头剧痛,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知道他好像要失去她了,好像再也没有妹妹了,他又要孤零零地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