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脏兮兮的橡皮放在桌子上,小学生用的那种。有一只汽水瓶倒在客厅正中央,里面装的是白开水。
无论林棋冰重启了几次,它们都没有消失,像是某种怪异的证明。
林棋冰走到客厅和次卧的衔接处,探头看去,惊愕地发现门后那个黑纸女人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了呢?
林棋冰回身弯腰,捡起客厅地上那块橡皮,周围场景忽然被水波扭曲,她想起系统说的话。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再直起腰时,林棋冰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客厅,布局和面积与恐惧之家相似,但沙发变成了实木长椅,地板款式和窗户朝向也变了。
相同的是,次卧女生坐在“沙发”上,她的表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激烈,不再平静,但只是如同沸腾的死水罢了。
她正朝侧面的空位吼叫着,手拍得茶几“啪啪”作响,眉目凌厉。次卧女生——或许不能称为女生了——的年龄比刚才大了很多,三十多将近四十岁的样子。
显然,次卧女生身边坐着个林棋冰看不见的人,也是她吼叫的对象。
林棋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橡皮,很小一块,边缘蹭得发黑,粘着一道搓泥,属于学生文具店里最普通的款式,除了用铅笔写字的小学生外,不太会有人用这种土黄色的廉价小橡皮。
她忽然福至心灵,试探性地将橡皮放回茶几,没有任何变化。林棋冰又将那张【摇篮】纸牌放在橡皮上面,突然,实木长椅上浮现出第二道人影。
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六七岁年纪,眉目有些肖似次卧女生,神情更雷同她小时候,带有一种孤独和惶然。
三十多岁的次卧女生将一个乱糟糟的田字格本拍在茶几上,上面签了老师的评语,鲜红色的“重写”两个字。
“都怪你!不争气!”这次林棋冰读出了次卧女生的口型,后者抚了把自己的脸,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但她失败了。
这是一场几乎口沫横飞的批判,林棋冰根据口型,弄明白了矛盾的来源可能是一场家长会,她不知道次卧女生在家长会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后者的气很不顺。
事实上,次卧女生的衣着已经比她自己的青春时代要好太多,虽然是半旧的衣服,但能看出质地和品牌的优良,这个新家里的装潢也是简洁雅致。说明经济条件尚可。
只是之前那个高小人儿出现过的神情,在十几二十年之后,就像在地底埋过一冬的竹笋,浇了雨,顶破次卧女生的脸,不可抑制地生长出来。
这次她不会害怕了,但总有人会顶替害怕的位置。
小女孩很快被赶回房间,恰巧的是,她也住在次卧。次卧女生盯了那个方向两秒,忽然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表情有些悲伤。
次卧女生有些迷茫地看向天花板,就像那有什t么东西似的,林棋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握紧了黑色残刃,猛然回头。
“是我。”钱默东停在不远处,保持了和林棋冰的距离。他手里拿着几张巨大的片状物。
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膜覆盖他身上,隔绝了周围的滚水,应该是某种保护类道具。
林棋冰没想到竟然和他匹配到了同一个梦境碎片中,钱默东率先松了松表情,将片状物递给林棋冰,另一手向上摊开,林棋冰将汽水瓶放了上去。
片状物用长尾夹捏住,最上面是一张死亡证明,底部则是病历和X光片,死亡证明和病历不是同一个名字,年龄都是六十来岁。
“那是她的父母。”钱默东主动说道:“一个去世了,另一个躺在医院里。”
林棋冰了然,怪不得次卧女生现在是这个状态。
“哪怕他们曾经对她不太好,但总归是父母。”钱默东略带嘲讽地笑了声,“而且哪有那么多合格的父母呢?”
“这听上去像一种辩解。”林棋冰淡淡指出。
钱默东却不再接话了,他看过那只汽水瓶,皱了下眉,“生产日期是2056年?”
林棋冰从茶几下翻出一袋湿纸巾,张数很足,袋子也很新很艳,对了下生产日期:
“湿纸巾的生产日期是2028年,这个瓶子来自此时空的28年后。”
说完,她拿回钱默东手中的汽水瓶,这是一款经年畅销的汽水,地球也有差不多的类型,包装一般几十年都不大变。林棋冰愣了一下,“不对,汽水瓶的生产日期是2006年啊。”
钱默东和林棋冰竟然在同一只汽水瓶上分别看到两种生产时间,跨度是半个世纪。
“你从哪来?”林棋冰问道。
“这个时间点再靠后一些,隔了十年左右,2039吧。”钱默东又从西装胸袋里抽出一枚黑色丝带花,丝带已经被揉成一团,很大路货的丧葬款式,“她刚从葬礼回家,穿了一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