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语。
在这处下水道的边角尽头,有一处结构形成的空洞,原本可能是存放电控系统的地方,但已然废弃了,只有几个空电箱挂在墙上,里面放着一只只玻璃瓶,表面附着有磨砂般的灰渍,里面的液体金黄或透明,大约是酒。
的确是酒。
一股酒精的气味传入林棋冰的鼻子,驱散了鼻粘膜上的下水道脏味,只剩下劣质的甘醇。
被充作酒柜的废弃电箱前,横陈着一条由几个办公桌拼凑而成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不是主城区常见的店员假人,而是有生命的,散发出熏人花香的活生生的女人,显然是一位主播。
这名浓艳的老板大约三十多岁,卷曲潮湿的长发披泻在肩头,除却一件抹胸长裙外,她近乎半裸。
林棋冰当即可以确定,她就是隧道外那只香水瓶灯泡的主人。
女人的长裙和皮肤并不干净,灰扑扑的,带着和下水道相配的污垢,在林棋冰看来,这无损于她的魅力,哪怕对方正懒懒斜靠在柜台边,眯着眼,噘起红褐色的丰唇吸食半支香烟。
“呀……”她喷出一口烟雾,露出烟渍微黄的牙齿,“新的客人来了。”
女人穿过一条条小桌和板凳,那些桌椅并不配套,看上去都是垃圾场淘来的几手货。
这间废品站似的酒吧只有两名客人,分别戴着口罩和兜帽,坐在角落里,对着面前不干净的酒杯沉默。
女人来到林棋冰身前,眼波如烟地打量了她一圈,并不做出任何带有评价意味的表情,而是哑笑道:“好嫩的面孔,学生啊,谁带你们来的?”
林棋冰的肌肉紧绷起来,她分明看见,女人从长裙的褶皱间变出了一把小弯刀,刀柄雕花,看上去是酒保用来剖开橄榄的那种,它在女人指间转动着,小巧极了。
可是刀柄上挂了一块暗粉色的橡胶似的装饰品,从质感和形状来看,那是半截舌头。
人的舌头。
林棋冰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原本已经警惕的沐朗和侯志,此时有了向后倒退的架势。
见到一行人如此紧张,女人并未放松这种胁迫,她的身段如同一支上下分截的细腰花瓶,轻摇着,将弯刀刀刃凑近林棋冰的手腕,阻止了林棋冰的动作。
正当林棋冰的黑色晶针呼之欲出时,一直隐没在阴影中的阐鸢动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垃圾酒馆的灯光落在披蓬的长发上。
阐鸢依然沉默,而女人停止了逼近林棋冰,霎时间融化了那诡艳张扬的气势,变成另一种……熟稔的敌意。
“呵,阐鸢啊……”女人毫不吃惊,显然认识前鸢尾团长,和此刻瞪视阐鸢的目光相比,她刚才打量林棋冰时说得上温柔。
盯了两秒后,女人再不理会一行人,只对林棋冰丢了句“来吧”,就扭过纤秾有致的身体,摇着一种桑巴舞步般的弧度,回到了柜台后面。
侯志八卦地看了一眼阐鸢,没敢出声,用手肘戳了戳沐朗,眉毛跳得都快飞起来了。
林棋冰等人在酒吧中安置下,她没有选择附近的桌椅,而是拉过一把脏兮兮的高脚凳,直接坐在了柜台前。其余几名同伴随之坐下,阐鸢站在一边,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看看菜单。”一张污渍斑驳的纸被放在林棋冰面前。
实则是不用看的,因为所谓的“菜单”只是一张薄纸,单面,上面的几行字实在乏善可陈。
“唔……红茄贝加尔是什么……来一杯这个。”林棋冰选了一款听上去最像果汁的饮料,付了七十二点券,“另外,怎么称呼您?”
“栀子。我是这儿的老板。”女人简短地回答道,她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一种面对客人的商业热情。
栀子懒洋洋地忙活起来,雪克杯倒是摇得翻飞飒爽,不过林棋冰注意到,她往混合液体里加了小半瓶透明液体,那种刺激脑干的气味告诉林棋冰,那不是水。
“七十二度的伏特加。”栀子白了旁边的阐鸢一眼,对林棋冰笑笑,“加上杜松子酒,香气浓郁,还有我的秘制红莓糖浆。”
栀子水蛇般弯身,从办公桌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的赫然是那种粉红色的亮片凝胶,她挤了一滴进去,垃圾酒吧内顿时漾开了树莓混合血液的味道。
现在雪克杯里的液体已经达到可燃的程度了,林棋冰咽了口唾沫。
“红茄贝加尔……”她老实地问,“红茄是指什么?”
栀子嫣然一笑,戴着黑色短手套的指间变出一枚红色番茄,它看上去很饱满,比商超里的大多数硬质番茄都要软,皮薄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