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即将的返程而陷入无尽恐慌,连连抽噎:“我回去可怎么跟我姐交代……她一定恨死我了……”
“如果她知道忏悔之城的事。”迟一婉递过一张纸巾,“她一定很想你。”
另一边底火还坐在钱默东旁边,钱默东仍然昏迷着,他幸运地被带上了火车,但可能回到地球也无法苏醒了。
就在最后的惜别和提醒声中,火车顶部“哧——”一声好似泄气,车速放缓,人人都知道,快要回到地球了。
“再见。”
“再见。”
“一定记得来找我啊。”
众人转向林秋,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林秋微笑:“不必管我了,就让我的存在随R一起被封存吧。你们这些年轻人要阳光地活下去。”
火车开始解体,在数据流窜动的虚空之中,他们的座椅向下倾塌,每个人脑中都出现几行字:
即将着陆地球原时空点,恶行者请在回归三日内前往公安机关和相关纪律部门自行诚实检讨,否则灵魂炸弹将在三日后开启毁灭程序;被牵连的无辜者请继续生活,避免公开提及这段过往,很抱歉让你们曾来过忏悔之城。
永无再会。
主播们齐齐噤声,车厢陷入彻底的沉寂,似痛苦似解脱。
火车彻底解体,众人在惊呼声中坠向无尽虚空,他们本能地想抓住身边人的手,可解离的车座也好、窗沿也好,还有他人的手全t都变成种种幻影虚像,他们各自落向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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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朗睁开眼睛。
刚才应该是发生车祸了。
公交车外的夜雨仍在淅淅沥沥,他揉了揉撞痛的额头,相机还挂在脖子上,膝盖上放着沉甸甸的背包。
旁边的座位空了,那里原本应该坐什么人来着?
思绪涌回大脑,沐朗被冲击得瘫在座位上,公交车内原本满载的乘客,此刻只剩下他和寥寥三四人,都面带惊惶,互相打量着。
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司机不见了,路灯光从车窗飘摇进来,公交车横斜在高架桥上,钢铁护栏被冲出一个弯弧,险险将车子拦在桥上,没有直接坠落。
不……好像是坠落过的。
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唯有半开的一扇车窗,还有车窗外掉落的、塞了一两张身份证和两个字条的提包浸在雨水中。仿佛无声诉说着一切。
那几个幸存的乘客看了沐朗一眼,毫无疑问,他们认识他,但没人上来攀谈,只有一个人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他们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下车,于夜雨中疯狂向回奔跑,边跑边打电话报警。
沐朗也跟着站起来,身边空空如也,他生疏地使用声带,唤了一声:“冰淇淋?”
无人应答。
沐朗怀抱着某种希望,蹒跚走下车,抱着他那只包,结果拿倒了,水果糖蹦跳着散落出来,他踉踉跄跄地去捡,冷雨不断拍打在脸上,混着热流一道往下。
“冰淇淋?”他咕哝了一声。
夜色晚灯苍茫无垠,偌大的天地好像只剩沐朗和这场雨,他似乎成为历史上的唯一一个人,前后都没人能接住他的存在,只有反复的彷徨。
“冰淇淋……”沐朗扔下那只包,仰望无尽夜空,地球却永不会有忏悔之城的虚影,哪怕只是个遥远的念想。星月在此刻同齐喑声。
沐朗湿淋淋地捂脸弯腰、全身颤抖。他是一个失去依托的木偶,而雨丝是他断掉的线。
他终于从幻梦中醒来,孤独地站在地球上。
他带着哭腔大喊道:“林棋冰!”
第360章
沐朗回到了学校。
他一度在这个世界过了四五年, 丝滑捏造和植入了身为“沐朗”的记忆。但当这次返回,看到以前的室友和同学们,沐朗反而觉得陌生。
课业, 绩点, 运动会, 还有各种各样的熬人的早八。
忏悔之城的种种好像已经远去。
他们看他的目光是看待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 当他偶尔流露出抑郁的情绪,这些朋友们只会问:“游戏又连跪了啊?”
沐朗往往会灿烂地微笑起来:“是的,输得很惨。”
沐朗经常在夜半时分披着外套,透过窗户仰望夜空,好像期待林棋冰会偷偷如流行般划过似的。
他忍不住想,你怎么不来呢,我怎么梦不到你呢,你真是一个吝啬的人。
日复一日过后,沐朗决定请个长假。
他已经失去另一维度空间的权柄,无法再控制地球的任何,虽然当初他也没太这么做过。但鉴于成绩和一张讨人喜欢的微笑的脸,沐朗为时两周的假期很快批下来。
“要注意身体啊, 及时去看心理医生。”老师挥手说。
两周的末尾以十一月十日, 也就是昨日派对的现世聚会为结, 或许能给这段休憩画上完美的句号。但沐朗知道,这只是可耻的逃避,他这一生都无法休憩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