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反抗,对于斯汀冯一世的抗争被很快镇压,斯汀冯二哥说:“我们谋杀一世未遂。”
这段林棋冰听过,“然后你们被首领宣判放逐到地面上,对于食人族来说,约等于处死。”
然而在被流放的路上,斯汀冯二哥和斯汀冯三哥做了一件大事。
“那时我们被熔岩浸泡过的面罩蒙住了头。”斯汀冯二哥的声音有些鬼魅,“但我和老三心有灵犀。”
在某次中途歇脚的时候,他们趁着众人的视线死角,绑架了父亲斯汀冯一世,将他塞进二哥的面罩里。
而当其他负责押送的食人族闻声过来的时候,斯汀冯二哥缓缓站起来,正了正刚戴上的假发,很低沉底说:“这个小子企图反抗。”
于是一人一脚踹在了面具下的“斯汀冯二世”的脸上。
他扭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但隔着面罩根本听不清,于是斯汀冯一世就被当成自己的二儿子,被押运上路了。
“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活着。”斯汀冯二哥说:“是老三把他的假发套在我头上了。他什么都没说,但那个眼神我现在还记得。”
于是他只能站在队伍里,看着自己的“制造者”和兄弟一起消失在地坑之上。
然后转身回家,作为斯汀冯一世。
林棋冰发现了一个盲点:“等等,你们有生无死之人回到地面,被阳光照射到,会发生什么事?”
斯汀冯二哥回答:“据说我们偷窃的时间,会在那一刻要求我们如数奉还。”
有生无死之人的时间是偷来的,来自温泉水,来自食尸和不见阳光。
“我总感觉他有点事情没和咱们明说,藏私了。”侯志小声在林棋冰耳边说。
林棋冰点了下头,斯汀冯二哥看出两人的想法,笑了笑:“只是我的一点未尽的猜想罢了。”
“什么?”
斯汀冯二哥说:“在被流放之前,以及更换身份之后,我和老三一直在寻找能回到地表的方法。”
“地表?”迟一婉有点不敢相信。
“回到?”林棋冰抓住另一个词。
“是的,回到。”斯汀冯二哥回答,他没什么恶意地看向林棋冰等人,“我们原来都是人,都曾生活于地表之上。”
原来斯汀冯二三哥被分裂出来——生出来的时刻,不仅具有斯汀冯一世的完整样貌,还拥有最原初的记忆。
这份记忆来自地表之上,这具如此容貌的身躯还为活人的时刻。
往回倒推,它源于“爸爸”斯汀冯一世,“爷爷”绿罗特一世,以及更古早不知何名号的的曾祖和高祖。
最终被推回第一个从地上来到地下的那个人。
“我……或者说他在地表上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可能是摩尔,或者摩泽……”斯汀冯二哥回忆道:“但我记得我是个石匠,用錾刀和平刀很厉害,能打制出各种各样的教堂廊柱雕刻,村子里一半的墓碑都是我打的。”
斯汀冯二哥说的“我”肯定不是狭义的这个他,而是自体分裂的最原始端。
他继续说:“我有一头稻草一样金灿灿的头发,像阳光,村里的姑娘大娘们都喜欢和我说话。但我没摸过我的头发,它在离开地表之后没多久就全掉光了,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斯汀冯二哥厌恶地看着地上那团灰溜溜的假发。
“我想,它摸起来应该也和阳光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繁复的样式,短短的乱乱的。”他忽然悲哀起来,“不,我不知道阳光摸起来什么样,我没见过阳光。”
林棋冰忽然有点同情他。
“你很想回到地表?重新过上凡人的生活?”周围的热度在降低,林棋冰拽着众人往岩壁内侧藏了藏,“那'你'最开始是怎么下来的?”
活人又是如何转变成食人族的呢?
斯汀冯二哥说:“我记得不太清,很多很多年前了吧……去磨坊磨麦子的路上,那天的路忽然烫烫的,有东西在脚下震动,我的驴大叫一声暴毙了。”
他的声音好像从颅腔里传来:“我很喜欢我的驴,给它钉了蹄铁,像马儿那样。我去摸它,没气儿,蹄铁烫得发红。就连它侧面躺地的那片皮毛,都被烧焦了。”
“我吓坏了,想跑,可就在这时,田野里忽然多了点流淌的东西。我走过去,发现一片散发着药味的水泡子,热热的。”
栀子问:“然后你就泡进去了?”
“我没有。”斯汀冯二世咀嚼着这份过期可能近千年的N手记忆,“我逃走了,没管驴也没管那袋麦子,回到家里病了一场。”
那位名叫摩尔或者摩泽的、生活在村子里的金发好石匠病好之后,周围几个村镇之间多了个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