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六郎也在保定,意外了一下。
“六郎怎么在?”她问湛明,“他识得你?”
湛明道识得,“蒋六哥甚是照顾弟弟,我同他连番道谢,六哥却说我们是一家人,不当说两家话。”
确实是六郎会说的话,杜泠静暗道。
她刚想再问一句六郎如何情形,却听见沧大哥低咳了两声。
这一咳,姐弟二人都回过了神来。
湛明看着上首的姐夫,不是蒋家三哥,而是永定侯爷,连忙闭起了嘴来。
杜泠静也愣了一下,转头向男人看去,以为他或许会不快,不想他仍旧神色和悦,见她看来问了一句。
“六郎是一直在外游学吗?”
又温声同她道,“若是哪日到了京城,让他来咱们府里小住几日。”
杜济沧和杜湛明都安静着没有言语。
杜泠静当然不会让蒋家人去侯府住,但见这位侯爷能客气到如此程度,她还是不免意外。
那日她心绪低沉,莫名失言刺了他一句,他没恼怒反而向她道歉;今日提及六郎,湛明还说六郎道两家本是一家,他也无有不快,反而欲请六郎来侯府小住。
杜泠静多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
“他游学多年,自有去处。”
说完,揭过蒋六郎这茬,不再多言。
众人又说起扈家兄妹和廖先生等人失踪的事。
待从澄清坊回侯府,杜泠静想到扈亭君家中孩子还小,她却撇下孩子不见了,心中暗暗着急。
之前她在邵伯举欲娶她时,将此事捅出来,对她自己而言当然是要挣脱邵氏,而对于亭君兄妹,有朝中人关注,他们兄妹应该能很快现身。
谁知这许多日过去,竟还没有出现。
反而她打破了邵伯举的计划,又嫁给了这位永定侯。
邵伯举失措之下说不定要变本加厉,会否对扈氏兄妹更加不利?
杜泠静暗觉不好。
她正想着,一旁人开了口。
“暂时没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
他提及侯府的幕僚余葛,“我会让余先生多加留意此事,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别太担心了。”
他又猜到了她的想法,还让侯府的幕僚替她留意。
她眼下的人手还太有限,能做的事也仅限于书楼,她只能领了他的情。
晚间,她在他从外院回来之前就歇下了。
他倒也没耽搁,亦早些歇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起身去上了朝。
杜泠静醒来之后,略略洗漱用了饭,就叫了秋霖。
“侯府每日分派事宜是在何处?”
似永定侯府这等深宅大院,仆从比主子多得多,偌大的侯府诸多琐事,陆慎如是不可能分神打理的。
他先前一直没娶妻,也没听说府里有妾室,中馈事宜约莫是宗总管在打理。
秋霖问她,“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侯府没有女主人多年,也照样运转。
她问去,见姑娘眼帘垂着,低声道了一句。
“以后改口叫夫人吧。”
秋霖一讶。
杜泠静只道,“这等公侯伯爵之家娶妻,难道是只娶个摆件回家?该做的事是要做的。”
秋霖默了一默,她说再过一刻钟,管事们就会到理事的厅里分派事宜,仆从们也往那处去。
杜泠静闻言便起了身,换了一身衣裳,往理事厅去了。
……
今日朝中,无非也是雍王一派催促立储的陈词滥调,皇上都不理会,陆慎如也懒得放在心上。
他下朝便回了家。
照着从前脚步只会转去外院书房,但今日是他大婚之后第一次下朝。
男人边往内院走,边问崇安。
“夫人这会在做什么?若是修书修得久了,秋霖他们不提醒,你们也是要提醒的。”
崇安愣了一愣,心道夫人什么时候修书了,侯爷是做梦了吗?
他不禁道,“夫人在理事厅理事呢。”
陆慎如脚步一顿。
“你再说一遍?”
崇安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哽了一下才又道。
“侯爷,夫人一早就去了理事厅,一直在那处还没回来。”
男人脚步彻底顿住了。
他以为,以她成婚时那般的不情愿,这两日能开始打理起来她自己勉楼,就已经很好了。
但她竟然在替他打理府里的事?
男人脚步直转到了理事厅外。
隔着花格窗,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厅中上首的人。
她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暗纹对襟褙子,梳起的发髻上只簪了两朵珠花。
陆慎如讶异地看着,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相信。
她正襟坐在最上,一张脸正肃着,听着管事同下面的仆从分派事宜。
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只是下面的回事太碎了,连后院什么花树要修,哪间房舍要换瓦,侯府准备再采买几个丫鬟小厮进府做事,每人做几件衣裳……桩桩件件都在厅里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