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第三天了。”
今日是八月十二,菖蒲去沧州寻扈亭君的第三日,而再过三日,就是中秋节。
秋霖怎不知中秋一过,宫中赐婚圣旨就下来了?可菖蒲确实还没回。
然而就在此时,阮恭一步近到了门前。
“姑娘,菖蒲回来了!”
杜泠静当即将菖蒲叫了进来。
菖蒲刚从马上下来,腿都站不直,杜泠静问了一句信送到了吗,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摇起头来。
“没,姑娘,没送到……”
杜泠静皱了眉,阮恭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你怎么回事?快说?”
秋霖见他实在口干舌燥,倒来一碗水给他灌了下去,“好了,别让姑娘等你,快说!”
菖蒲一口气缓过来,这才道。
“姑娘,扈家出事了!”
他说他到了沧州就直奔扈二娘子家中,谁料扈二娘子同她夫婿郭庭,一月前出门之后,就再没回来。二人没说出门要往何处去,最初半月还有口信捎回来报平安,到了后面直接音信全无。
扈亭君夫妻失踪,信自然无从送到。
而菖蒲之所以来晚,“是因着小人又往扈家大爷家中跑了一趟。”
扈廷澜本在京城做官,数月前因事暂调去了真定。
杜泠静沉声问,“扈大哥家中如何情形?”
她问去,菖蒲却更是摇头。
“扈大爷宅院人去楼空,月余之前就走了。照着邻里说,扈家走的匆忙,几乎是一夜间消失不见的!”
扈家兄妹,皆失踪了,且失踪得毫无预兆。
整个房中空气停滞下来。
邵伯举同扈廷澜相交十多年,共进共退,甚至有过命的交情,众人皆知。
如今扈家人失踪,他还有闲心续弦?
秋霖见杜泠静沉思不语,不知在思量什么。
但下一息,姑娘忽的抬头叫了阮恭。
“你拿我的帖子,去请邵探花往枕月楼相见。”
*
八月十三,离着中秋佳节还有一日了,满京都摆上了祭月的瓜果月饼。
道路上人潮入织,尤其枕月楼前的灯市街,高灯提前悬挂起来,绚灿缤纷,引着满城的人如水一般涌过来。
作为灯市街上最大的茶楼,枕月楼门庭若市,高灯明火下整座楼亮若白昼,不断有人进出不停。
杜泠静许多年没来过这等喧闹的地方,一时被挤得没能进去,反而听见周围茶客火热地说着话。
“邪门了,今儿枕月楼邪门了。我先是瞧见邵探花来赏光,这倒也寻常,接着你们猜我瞧见了谁?”
众人都凑过脑袋来,只听那人仍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
“我刚才,还瞧见了永定侯,陆侯爷!”
他这句引得众人皆讶声。
谁不知道如今京中为争储君之位,这两位势同水火,莫说出现在同一家茶楼了,除了宫里,谁能让这二人出现在同一地方?
有人说他看错了,“不可能。邵氏在,陆侯爷就不可能来,定是你看花眼了?枕月楼哪来这么大脸面?”
确实,门外只有邵氏的轿子,没见侯爷的马。
杜泠静倒不在意那位侯爷来不来,她只听到邵伯举到了,心下暗定。
她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见大堂中间的主梯站满了人,只能转而往昏暗偏僻的角梯过去。
此间人略少了些,嘈杂的喧闹声也被一整排如墙的高灯屏蔽三分,阮恭先往前替杜泠静开了路,她抬脚往三楼雅间里走。
楼梯转过二楼时,她还特意往楼道上看了一眼,以免与人相撞。
谁想她目光刚收,一只脚迈了上去,楼道上竟冲过来两个男孩,两人横冲直撞,杜泠静来不及避闪,直被二人冲得身子向后一倾,刚抬起的脚瞬间往后跌了去。
她倒吸一气,急忙要去抓扶手之时,身后忽起一阵疾风。
有人一步到了她身后,她未及反应,来人已托住了她的身形,掌心托在了她的腰间。
枕月楼里喧闹依旧,人声乐声混在一处,高灯明火炽热发亮,照亮整座高楼。
杜泠静看到了身后扶住她的人。
男人英眉微压,轩昂挺立的鼻梁上横着两道浅浅的疤,他眼眸如墨石,此刻唇下轻抿。
“崴脚了吗?”男人嗓音哑而砥砺。
杜泠静未曾听见过这般嗓音,至于他脸庞,有一瞬她觉得自己见过,但却细想不起来了。
她一时没回他的话,却觉托在她腰间的手掌,暗热传来,与此一道传来的,还有他微微增持的力道。
那力道中暗藏这说不清的掌控,方才那句问话又隐含着道不明的亲密。
似乎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远不止于此。
杜泠静一怔,旋即从他手掌中脱了出来。
男人就站在她下一阶台阶上,却比她还略过几分,高灯余光照的他眼眸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