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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起(39)+番外

那对母子就是可怜人,让赵姮成为了过错方。

“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去年第一次见到这女人,听说她还有一个大女儿,比我大两三岁,我没见过。她儿子因为意外造成下半身瘫痪,她说她之前从没打扰过我,现在只希望我看在她十月怀胎生下我的份上,能借她一点钱。”

“……你给了?”周扬轻声问。他没用“借”这字,用的是“给”。

赵姮听出来了,她笑了笑,道:“一开始没给,可他们太可怜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周余伟也是,所以我就给了他们两万。”

“然后就没完没了了。”周扬用的是肯定句。

“嗯。”赵姮说。

他们在她公司里下跪,在周余伟单位里哀求,他们很懂得博取同情的技巧,就像刚才那一幕幕,他们只是关心她,想亲近她,而她自己衣着光鲜,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和弟弟却要穷苦度日。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用苛责的眼神看着她。

“以前我曾经怨过我养母。她不肯供我读大学,说她养我到十八岁,已经够仁至义尽。可当初明明是她和前夫生不出孩子,所以才要抱养我。”

周扬忽然抚摸她的头,她一头栗色的秀发浓密柔顺,手心底下有浅浅的温度。

赵姮朝他微笑,“现在我要感谢她,至少在她跟前夫离婚前,她也是真心疼爱过我的。她把我养大成人,让我有吃有穿,有地方遮风避雨。最重要的是,我赚钱后,她从来没主动要过我一分钱,没干涉过我的工作和生活。”

赵姮微微低下头,视线中是周扬的裤脚。

头顶上的手掌一直没有离开,那手又大又温热,她记事后第一次被人这样抚摸头。

赵姮手微动,纸杯被她捏皱了,里面的酒差点溢出来,她喝掉一口,再开口已经极其平静。“我站得腿酸。”

“……昨天走多了?”周扬问。

“大概是吧。”

“去坐。”周扬朝折叠椅示意。

赵姮去那坐下,轻轻捏揉自己小腿,周扬把吃得都转移出来。

阳台水龙头下有两个空的油漆桶,平常用来冲厕所和接水使。周扬将两只桶翻倒,一只摆菜,一只自己坐。

他原本就比赵姮高,油漆桶又比折叠椅高,这样一来,他只能低头看对方。

赵姮喝得有些热血上涌,她已经脱掉外套。她把纸杯递给周扬:“喝不下了。”

周扬拿走,把剩下的酒倒到自己杯子里,问她:“吃不吃饭?”

“吃一点吧。”

周扬把饭盒从阳台大理石上拿起,掐了一半,递给赵姮。

赵姮夹了几口,忽然听到他说:“你挑男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

赵姮一顿,抬头朝他看。

她去年一年的经历一目了然,前男友不堪忍受,与她分道扬镳,周扬猜都不用猜。他说完就直直地盯着赵姮。

“你挑女朋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赵姮说。

周扬:“……”

两人俱都沉默下来,眼对眼,赵姮需要仰着脖子。修长脖颈下,锁骨撩人。

小区外停下一部宝马,周余伟从车里下来,他走进时抬头,想看那间房子,却见十楼阳台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并不多见,女的他已熟悉七八年。

两人靠着下方的玻璃窗,脸贴得极近,像在接吻。

周余伟后退,不敢置信。直到看到女人手臂勾住对方脖子,他才猛地转身,冲回车里。

细碎阳光洒落,赵姮离开周扬的唇。周扬摸着她的头发,低着头说:“别住那了。”

第31章

赵姮扬了下眉,重复他的话:“别住那?”

周扬反问:“你还想住那?”

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给她徒添这样的麻烦,赵姮不说话,眼神却隐含深意。

周扬搓了一下头。

赵姮发现这是他的习惯性小动作,也许是烦,也许是尴尬,或者在打主意。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好,责任在我。”

赵姮不置可否。

“我帮你找新地方住。”周扬说。

赵姮这才道:“我已经在找了。”

“在找了?找到了?”

“哪这么快,这才几天。”

她也想尽快搬走,“我让中介帮我留意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周扬一想,“我也帮你问问吧。”

“问谁?”

“我那些朋友。”周扬道,“都是干装修的,哪个小区哪个房在放租,他们总能打听到。”

赵姮自己是找不到的,只能依赖中介,如果能另有途径租房,她还能省下一笔中介费。“那你帮我问问。”她说。

“你有什么要求?”

“月租尽量压在一千以内,单租是没办法了,合租最好室友不超过两个。房子要干净。”

周扬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求租信息。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米饭还剩一盒,赵姮把快餐盒叠起,扎进塑料袋放好。周扬说:“我再干一会,等下早点收工,陪你去看房子。”

“好。”

赵姮觉得自己每次喝过白酒,话都会变多,情绪也会放大。

心情是好一点了,她在阳台吹了一会风,又走回屋里。木屑往下掉,周扬停下动作,叫住她:“当心点,走边上。”

“哦。”

“干什么去?”

“找点书看。”

周扬见她往房间走,他钉完钉子,跳下桌,翻着木材问:“你那些书不都看过了?”

“看过还能再看啊。”

声音远远传来。

周扬对这种反复再看的行为是不解的,尤其还是书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赵姮出来时,手中不仅拿着书,怀里还抱着一只电饭煲。

周扬裁好板材抬头,诧异地问:“拿电饭煲干什么?”

“喝粥么?”

“……你要煮粥?”

“想喝点米汤,解腻。”

周扬好笑,“那你煮吧。”

赵姮冲洗着内胆,跟周扬聊天:“我忘记里面是有椅子的,你要坐么?”

“纸箱里那些?”

“嗯。”

“不用。”

“你要坐自己去拿,就是要组装一下。”

“你那些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周扬问。

“也没什么,很多我都卖了,这些是能搬的我才留着。还有微波炉、电磁炉这些。”

周扬想起她那天搬运这些东西的劲头,跑了两趟,埋着头一声不响,挺强的,也挺倔。他扭头看阳台,水已经接好,米饭正要往内胆里倒。

“给我带一口。”他说。

“哦。”赵姮多添一些饭进去。

“我之前见你们有带电饭煲,怎么现在没看到?”赵姮说着走去厨房,整理出空位,插上电源。

“一个人懒得弄,蒸菜也吃腻了。”周扬说。

赵姮按好煲粥功能走出来,“等一个小时。”她走到周扬身边停下,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吊顶的。

周扬蹲在地上,恰好看见她卡其色的短靴上附着一层木屑灰尘,已经脏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抹一下,赵姮略往后缩。

周扬抬头,拍拍她脚腕,“去阳台待着,这里都是灰。”

“哦。”

赵姮走回阳台,周扬让她把落地玻璃门拉一下,免得灰尘飘过去。

门拉上,和煦暖阳笼罩,阳台和屋中是两个世界。赵姮在阳光下翻着书,拂面的微风带着春天的味道。

周扬在屋内干着活,视线时而穿过沸腾翻滚一般的木屑,看一眼玻璃外的人。

他难得觉得干活也是一种宁静。

粥煮好,赵姮从纸箱里翻出两只小碗和勺子,同样冲洗一遍。

她叫周扬过来吃,周扬正要过去,脚步一顿,又转身去阳台,洗过手臂和脸,他才走到她身边。

赵姮喝着热乎乎的粥汤,肠胃舒服很多。其实春天里的一碗薄粥就能让人很满足了,她想。

喝完粥,她把东西收拾好,跟周扬说:“我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