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南手一顿,剑刃从左常渊脖颈边划过,反握利剑的手松也不松,静静等待太子的命令。
左常渊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强行冷静下来,低垂着头,不停思索对策。
能好好地活着,谁也不想死。
“哦?”众人心惊胆战间,太子扫向林净月,纡尊降贵地垂询,“那不如林小姐来给孤出个主意,车裂、凌迟,还是剥皮揎草?若能令孤满意……孤便饶你一命。”
声音冰冷狠戾,压迫感极强。
皇城司众人在张大人的带领下,头坚定不移地扎在地上,半寸都不敢抬。
泊春三人狠狠替林净月捏了把冷汗,左常渊心情更是复杂,又是惊惧,又是担忧林净月无辜遭了牵连。
林净月料到太子的态度,格外镇定。
前世左临幽都活的好好的,今生怎么可能提前被抹了脖子?
至于她自个儿的小命?
一个智勇双全的谋士,值得林净月豁出性命去救。
林净月大胆猜测,前世左常渊活到她重生前,不是左常渊想了法子自救,就是有人急匆匆前来救人,亦或太子突然不疯,恢复正常了。
也就是说,她要做的,不过拖延两句时间,等待出现转机。
而且林净月并不认为太子之前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会是个巧合。
此时开口,既能试探太子的态度,又能让左常渊欠下一个人情,还能……一箭三雕的事,不做便是亏了。
林净月深吸一口气,笑着朝太子福了福身,直视他的眸子道:
“殿下,车裂剥皮,皆是身体遭罪,不过尔尔。臣女有一计,却可诛心。”
正为连累了无辜之人而心生愧疚的左常渊震惊抬头,啊?
第38章 林净月选都不选,直接通吃
与冷酷话语截然相反,林净月嗓音轻柔,眉眼带笑,五官锋锐明艳,任谁看了都生不出怒气。
泊春:“……”
虽然但是,小姐此时此刻真像暴君身边进谗言的奸妃。
不止皇城司的人来了兴趣,就连暗卫汀南也忍不住支棱起耳朵。
京城贵女众多,孤傲的清冷的跋扈的温柔贤惠的……他随太子殿下行走日久,什么样的没见到过?
但林净月这等主动为殿下‘分忧’的,还真是,难得。
——汀南没念过书,思来想去,唯有这两个字可以概括。
太子听后,一双狭长凤眼似笑非笑:“哦?说来听听。”
林净月耐心整合她所知道的与左常渊有关的情报,循循善诱:
“陛下与殿下本已对左家女眷网开一面,左常渊偏不领情,甚至误解了殿下的好意。
既如此,不如将他和左家人一道,流放南境。”
无视惊讶转头的左常渊,林净月继续说了下去,语速又快又利落:
“左家贪污赈灾银粮一事,全朝上下皆知,南境百姓恨不得吞其骨剜其肉。
左常渊和左家女眷以罪人的身份流放,正好让他们亲眼看看水患过后生灵涂炭的南境,明了陛下与殿下何其治朝严谨慈爱百姓,经历一番南境百姓遭遇过的饥饿与绝望。
而后……生死由命。如此一来,殿下的手,干干净净。”
简而言之,何不借南境百姓的手、借南境百姓的怨气,解决了左常渊的性命?
此计,是明晃晃的阳谋,不可谓不毒。
皇城司的人暗暗咂舌,张大人侧目又看了成远侯府的牌匾一眼。
他也曾听过有人私下质疑成远侯府认回的嫡女身份存疑,心中将信将疑。
如今听了林净月这话,那抹怀疑尽消——也就成远侯府,能出如此……不拘小节的嫡女。
同一番话听在不同的人耳中,意思截然不同。
左常渊提着的心在林净月止住话茬后,缓缓放回胸膛。
这番话,看似是为太子分忧,实则暗藏了几分替他求情的意思——流放南境,尚且有周旋活命的机会;死在当场,可就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京城不缺聪明人。
太子危险地眯起眸子,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脸色逐渐阴沉。
汀南握着剑的手一动,视线一寸寸扫过左常渊的脖颈,似在思量从何处动手。
赶在太子下令前,左常渊果断抓住林净月送来的喘息时间,大声恳求:
“殿下,我有左常池毁坏的那一半账簿!”
太子充满戾气的眸子一顿。
张大人激动地抬头,想当场质问左常渊,又忌惮太子,迟迟不敢张口。
林净月一听‘账簿’二字,顿时豁然开朗。
——这便是左常渊最后的保命手段。
只不过左常渊深知太子的秉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敢轻易呈上。
毕竟谁也不知道账簿送到太子手中,到底是保他一命的关键,还是送他上路的夺命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