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来是他在编纂前便基于历年考题的范畴、难易程度与诸多出题博士的习惯,大致测算出来的一套题。
程书钧几乎是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强压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那套题他做了!如今哪里还需苦思?那破题的方向、行文的脉络,都是曾与姚博士、姜博士他们细细讨论过、反复打磨过的!
与他一般情形的还有许多人。林维明见到题目,呼吸都要窒住了。他抬眼,对面恰好就是耿灏,下意识望去,只见耿灏也是愣愣的,似不敢相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细看了一遍。
接着便听他气得大骂一句:“贼娘皮!那卷子太难了,偏这题我没做啊!嫌太难就撂下了!完了!彻底完了!”
林维明:“……”原来他没做。
转念一想,却暗喜:他没做,但我做了呀!哈哈!
幸而那日与程大一道熬了整宿,刷题到天明。第二日还被姚博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骂得狗血淋头,却也因骂得狠,印象极深。那篇策论他改了数遍,才勉强得了姚博士首肯。
他破题角度有些偏颇,但策论本无定法,同一题,各人解法也不同。只要不跑题万里,说得乱七八糟,姚博士从不轻易否定学生自家思路,只顺着那角度引着他们深挖下去,点明偏颇之处,再引他们思量可有更佳解法。这便是姚博士授业的高明处。
他因材施教,虽骂得凶,却从不轻贱学子的所思所想。
耿灏则懊恼得恨不能就地打滚,立时便被附近巡视的厢军用恶狠狠的双眼瞪住,低喝道:“噤声!再有异动,叉出去!”他只能面目恼恨地闭嘴,想说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骂我?回头等我出了考场,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神气!
但下一瞬他便没了教训人的心思,已气得眼眶都红了。
他做了那么多题,怎么偏偏就没做这个呢!
他这段日子也把那“三五”做了不少,难得如此勤奋,老天爷却这样对待他。耿灏低着头,一边想哭,一边还是提笔用口水润了润自己的笔尖,开始苦苦追忆当初这题后面附的范文究竟写了些什么。
写了什么啊到底?
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第60章 出名了 欺人太甚了!一定是有人泄题!……
春闱第二日。
一队队厢军,皂衣皂甲,神色肃然地来回在贡院高墙内外巡逻,两边高高的望楼之上也有人居高临下监视着。为免舞弊之事,贡院周遭数百步开考后全都已拉了栅栏戒严,不许任何人靠近。
贡院里也是针落可闻、肃杀依旧,上学子伏身案前,无数笔尖同时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入考的学子们大多眉头深锁、额角沁汗,正变着法儿把卷上艰涩的经义策论写出新意来。
森严的围墙,隔绝了墙外的世界,却隔不断消息往外渗透。
刚考完一日,前一日考完的考题便也被公布了出来。
一时传遍了汴京内外。
私塾官学,都将考题抄录回来争相传抄研习,顺道让自己门下预备明年下场考试的学子们也都做一遍。
国子监中年纪尚小,或是还没把握下场的学子们也拿到了好事的同窗翻墙抄回来的考题,如今都聚在知行斋中一道道看。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做过姚如意的“三五”,有人瞧着,只觉眼熟,却想不起来。
记性好的却已腾地站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书箧,在里头乱翻一气,把自己的三五拿出来,哗啦翻到某页,定睛一看,果然!
他呼吸骤然一窒,手都发起颤来,再望向知行斋读书室里其他尚不知缘故的同窗,胸腔起伏了好一阵,才吼了出来:
“中了!今年的题!我们押中了!”
知行斋里骤然沸腾起来时,国子监官舍内,不少今日当值的国子监讲学博士也发现了此事。
他们桌案上,多半也躺着一本“三五”。
毕竟这书一开售,便有不少学子们捧着此书争相向自己的先生求教,引得他们也生了些兴致,不少人也买来翻看,或是自己提笔一试。
一试之下,对于此书,国子监的博士们还分为了两派,整日都为这三五争论不休,已在国子监的陶然亭里为“这‘三五’究竟是好是坏”辩了五六回了。年轻些的博士大多都觉着这书好,学子们读了是利大于弊的。
而年长的博士们,除了亲自捉笔编纂的姚博士与姜博士,都带着两三分“为何不请我编书”的酸溜溜以及七八分真心实意去批判这书不仅无用,还会教坏了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