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林三郎、林四郎算得头昏脑涨,笔杆都咬坏好几个,看字开始重影,算了好几日也没算出来。
林闻安忙碌之余瞥见他们抓耳挠腮好几日,还怪道:“很难么?国子监不也有开设算学一科?你们还没学到《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的勾股术么?‘勾股各自乘,并而开方除之,即弦。’这个可学过了么?”
虽然算学并非正科,可勾股术,林闻安七八岁上下就会算了。
但林家两兄弟却还是对他哭丧着脸摇摇头。
林闻安只好退而求其次,又试探着问:“……那魏晋时期的大算学家刘徽的‘割补术’学过了么?”
两兄弟皆沉默地看着他。
若是读得懂书,他们还会辍学吗小叔!
而且,他们还小呢!
这题一看,只怕他们大哥也不会算。
后来,林闻安似乎也想通了这一节,起先挽了袖子准备亲自教他们,结果提起笔蘸了墨,刚悬腕便顿在了半空。
这题他都不知要如何写中间的步骤,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了么?最后他只在纸上写下“约两百尺,取整四十步”几个字。
之后,林闻安和林家俩兄弟对视了半晌,双方皆很绝望,最后林闻安叹口气:“我叫个人来教你们。”
没过一会儿,便有个叫沈海的矮胖小吏过来教他们算,他提笔算了半天,演算过程写了三页纸,中间还算错一遍,最终才得出了四十步的答案。
他们俩和沈海望着这写得满当当的纸页发呆,又沉默了。
回想至此,林三郎四郎都害怕地一抖,偷偷拿眼风看林闻安,心里嘀咕:林大人怎么还不进去?他不走,他们俩不敢真当着他面去玩。
不过,除了要做题,进宫当差真是百般好,尤其宫里膳食顿顿有肉!
俩兄弟已很满足,上回宫里还炖了羊肉,他们分到了好香好香的羊肉汤饼,宫里汤饼里的浇头肉都是大块敦实的羊肉,炖得烂乎乎的,不像外头夜市里卖得,切得细碎或是汤里只飘着几片纸薄儿的肉,吃下肚都不知究竟吃了肉没。
宫里的羊肉撒上一把胡荽,就着糖蒜,一口汤饼一口肉,吃得人极过瘾。
他们才去了几天,都长得没这么像峨眉山的猴儿了,娘都说他们肥了一圈,如今像西域大脸猴儿了——他们和娘绘声绘色说了宫里有吐蕃的大脸狐狸,他们娘便觉着只怕西域的牲畜脸都大。
如今一生气便常骂他们是西域大脸猴儿。
英婶子很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又忙对林闻安深深欠身道:“这两个孽障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若有做得不好的,您只管打骂,千万别顾着情分。”
林闻安摆摆手,略客套了几句,便以示要先行一步。他与她们一群妇人们不免又一番繁琐见礼、避礼、回礼,才伸手接过林家三郎四郎手里的东西,迈过门槛回去了。
姚如意见他要走,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何寻丛伯。既然林三郎、林四郎都因着忙乱误了晌饭,那他必定也没吃呢!
她忙站起身,与婶娘们打了招呼,便也跟了进去。
竹帘子被掀得哗啦啦响,院外胡床上众娘子你瞅我我瞅你,碍于林三郎、四郎两个还没走,只好用眼神热烈交流着,这个歪头挤眼,那个以帕掩唇,半晌,又不约而同无声地笑了起来。
俞婶子素来最促狭,还偏过身子与英婶子咬耳道:“瞧着吧,咱们打个赌,最迟明年,最快今年,咱们巷子里又有喜酒吃了,算上你家新添的小囡囡,这两年可是好事成双呢!”
英婶子噗嗤笑出声,一边拍开二个儿子拿戳妹妹脸蛋的指头,一边也压低声音道:“你看两人都到这份上了,你看我我看你的,就差戳破窗户纸了,咱们外人都快急死了,林大人怎的还不请媒婆上门?”
俞婶子白她一眼:“你懂什么,如意做生意还算精明,在这事儿上头可有些傻,林大人心这般细,只怕是要等她自个过弯来呢。”
“这还有可什么等的!”英婶子说着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将两个碍事的儿子轰走了,压低嗓门,“都是长了嘴皮子的齐全人,有嘴不使,留着糊灯笼纸么?这还用等,张嘴一说,如意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唉……你啊!”俞婶子拿手点点她,“一看林司曹便不是你自个相看的夫婿。这姻缘夫婿啊,要自个相看、心里明白了才好嫁。”
当年,俞婶子就是自己选的俞守正。她闺阁时,媒人送来五六个庚帖,都是门当户对的,她爹娘挑花了眼,也不知选哪个了,便为她寻了些庙会灯市的机会,暗地里让她将几家儿郎都挨个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