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婶子见是她,疲惫不堪的脸上也露出松快的笑来,拉过她胳膊:“如意,这几日多亏你了啊!回头婶子在家里摆桌席面庆贺,你与你阿爷、还有你那二叔一定要来。你来,这是你九畹阿姊,你先前应当见过她的,瞧瞧,可还认得?”
姚如意被俞婶子一把扯到那纤瘦的女子面前,与她打了个照面。
九畹虽已嫁过两回,但约莫才二十七八岁,长得眉目如画,因身子虚弱,她脸色极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但这些都不减她的容貌。
她的美很是特别,姚如意只觉难以言说。细看她的五官脸型,她与俞婶子、俞叔皆有相像之处,但凑在一起,就显得人格外秀致温婉。
要知道俞婶子和俞叔都长得不算好看。
俞叔脸长而瘦,小眼,但鼻高个高腿长。俞婶子则是外廓的大方圆脸、肉鼻子,一双凤眼吊梢着,但好在皮肤白净。
好嘛,于是九畹便生得凤眼高鼻雪肤高挑腿又长。且她一身书卷气,想来是自小读书的女子。
才貌双全啊……姚如意忍不住眼角余光偷偷瞟了孟庆元一眼,怨不得他即便她已嫁人都难忘怀……此时,孟庆元正和俞二郎站一处,不时低声商议卸车上行李的事,丝毫没有自己其实姓孟的觉悟。
已经默默走过来的孟员外脸都僵着。
九畹虽抱恙在身,却还是微笑着先伸手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笑道:“娘常跟我提起你,我记得你呢,我嫁去洛阳时,你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腼腆得很。如今一看,真是长大了不少,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
她语气温柔,生得又美,这般夸赞,倒让姚如意不好意思了,忙福身行礼:“九畹阿姊好。”顿了顿,又补一句,“你也美。”
九畹莞尔,却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便止不住,弓背掩嘴,几乎呛得透不过气,连额角与脖颈都浮起青筋。
俞婶子立时慌了神:“快快,先进屋去。”又扭头与如意歉意道,“今儿杂乱得很,九畹身子又亏得厉害,婶子先将她安顿好,回头再找你叙话啊。”
“是是是,万不要站在风口说话了。”姚如意自然知道轻重,过来也只是打声招呼罢了。她侧让到一旁,俞婶子早紧张得不行,把住女儿的胳膊叫她有所倚靠,又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风,还大声催促着俞叔这该死的鸟人赶紧掏钥匙开门。
“来了来了。”俞叔一被俞婶子骂便慌手慌脚,几乎是扑到门前,解下腰间钥匙,赶忙打开门。
姚如意一见他便想到铺子里那只鹦鹉,正想着等会儿得记得把她手里俞家的钥匙和鹦鹉都送回去才是,目光在俞叔脸上滑过,忽然发现,他眼圈竟青了一大块,嘴角破了,额头也破了,伤处没好好处理还显得有些发肿,他竟然挂彩受伤了!
她瞪大了眼,没想到生性胆小怕事得都有些窝囊的俞叔,这回竟为了女儿如此勇猛?难道去洛阳他怒发冲冠,竟一举冲在了最前头?
她望着鼻青脸肿的俞叔开门,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俞婶子扶着好不容易顺过气的九畹进门时,嫌弃地冷哼一声:“别瞎想,就他那怂样,当时真打起来了,他吓得刀都拿不起来!哆哆嗦嗦的丢死人了!后来是我冲上去先踹倒那满嘴胡话的母大虫,谁知用力太猛,胳膊这么一甩,捣着你俞叔眼睛了,又因那一胳膊肘,还把他撞得摔了个狗吃屎,这不头和嘴也就磕破了么!”
原来是她想多了。
俞守正闻言,又气又怂地小声嘟囔:“胡说,我正要冲上去,谁知你一胳膊把我拍地上了……”顿了顿又描补,“后来我也上去打了几下的。”
姚如意干笑:“……哈哈。”
“爹你别找补了,你上去打了两下是不假,还又被人老太太拿拐棍打得抱头鼠窜,要不是娘冲过来救你……”俞二郎抬头忍笑,他在后头栓好车马,指挥车夫将小山似的行李卸下来,好堆在院子里。
俞守正涨红了脸,怒斥:“快不许说了!”
孟庆元也忍俊不禁,只是没敢笑话俞守正,刚咧嘴就赶紧闭上了。他也正跟着忙前忙后抬箱子,闹得孟员外想跟儿子说句话都插不上嘴,一咬牙,也厚着脸皮凑上来帮忙搭手搬。
孟庆元见父亲板着脸,一言不发扛起两摞书往俞家走,愣了愣,脸上浮起几分愧疚,却仍默默扛着箱子进去了。
姚如意想了想,从杂货铺舀了几碗热茶汤,替俞婶子招呼三个车夫也喝口茶、歇歇脚再走,又回自家灶房里拿了些速食汤饼、肉肠,外加一大壶热水,给俞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