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仿若无事的淡然模样,尹念春气不打一处来。
冷着脸质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刚把鸡蛋壳剥完的尹漫顿住了。
她抬眸看向对面脸上隐约蕴含怒气的人,心里有点懵。
她有什么必须要说的话吗?
目光在手上刚剥完壳白滑滑的鸡蛋上打转一圈,又在面前冒着热腾腾荠菜香味的包子上流连片刻,她懂了,“哦,的确有点话要说。”
“什么话?”尹念春面露期待。
在内心隐隐的激动之下,她看到对方扬起一张白皙的脸,坦诚又直率地问:“你吃早餐了吗?要不给你拿两包子?”
尹念春:“……”
尹念春不信,她不信尹漫心里没有半点怨言。
服装厂一直是尹漫跟着父亲尹建国在管理,厂子能有如今的规模,他俩功不可没,现在突然改弦更张换了主人,尹漫难道甘心将所有心血拱手让人?
她不信,她笃定尹漫一定是在隐忍,她要在尹漫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尹念春就这样静静坐着,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在尹漫脸上搜刮,势必要在对方细微的情绪变化中找到心不甘情不愿的破绽。
可她愿望落了空。
凭她怎么打量,尹漫脸上只有一派真诚与坦荡。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应,尹念春由刚开始的笃定变为恼怒,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上辈子的记忆。
那时她第二次高考失利,窝在家中颓丧半年,半年后,她父亲重病走了。
临走之前,父亲特意将姑姑和舅舅以及一众长辈召唤到家中,宣布以后的财产归属。
当着众人的面,父亲将生意兴隆的服装厂交给尹漫打理,而她,只分到天宁街那边一家无人问津的杂货铺。
她当场就炸了毛。
凭什么?凭什么家里生意好的铺子留给尹漫,生意差的铺子留给她?
她不依,不管不顾在家里抗议,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但没用。
服装厂的厂子是父亲带着尹漫一点一滴做起来的,姑姑和舅舅都在服装厂帮忙,尹漫成天和他们打交道,早就建立起革命友谊,父亲走后,大家当然只会支持尹漫来管理。
后来为了生计,她迫不得己接受杂货铺。
经营没两年,业绩惨淡,倒闭了。
尹漫则与她完全相反。
尹漫接手服装厂的三年内在全国扩建了28家分店,经营良好,第四年的时候规划在国外开设第一家海外店。
那时候她挤公交提着百货商场中卖不完的边角料回家给自己加餐时,尹漫正乘坐飞机飞往海外为新开张的店铺剪彩。
她窝在十来平米狭窄的出租房里,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尹漫的消息,内心一阵隐隐作疼。
如果当初父亲没那么偏心,将服装厂交给她而不是尹漫,如今出现在报纸上的风光人物是不是会是她?
她过得贫困潦倒的时候,尹漫是多么风光多么惬意啊。
这一切的一切,源头都来自于她偏心的父亲。
她至死都在心里怨恨着父亲。
一朝重生,回到第二次高考失利的时刻,站在命运转盘重新启动的关键点,她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颓废地躲在家中。
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一定不是让她白白浪费。
这一次,她想要的东西,她都要自己亲手拿回来!
她频频运作,终于在父亲去世后成功接手服装厂,有父亲立下的遗嘱以及一众长辈的支持,想必尹漫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本可以不用特意过来通知尹漫,但她想看看尹漫的反应。
她想看看尹漫得知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服装厂就这样拱手让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想看看尹漫在得知父亲把生意最好的铺子留给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看到命运逆转,上辈子尹漫占尽上风,这辈子该轮到她风光无限。
只可惜尹漫的反应让她极其失望。
对方不仅没有半点失落与埋怨,而且胃口极好,短短的时间内,一枚煮鸡蛋和两只荠菜包就被她一扫而空。
尹漫吃完后在口袋中掏出一张硬邦邦的红色卫生纸,像模像样地擦了嘴。
这年头的卷筒卫生纸很贵,一般人舍不得买,只买便宜的卫生纸作家用。
那便宜的卫生纸红的黄的都有,像豆腐干一样一块一块的,论斤卖,拿回家还得用剪刀裁成小片。
硬邦邦的材质,擦完嘴像拿刀片在嘴边周遭刮了一圈,嗖嗖地疼。
尹漫起身,向摊主付了早餐费,回过身来看向稳稳当当坐着的尹念春,“既然要接手杂货铺,有些东西要交接,我去找表哥一趟。”
沉浸在思绪中的尹念春回过神,听到尹漫的话,看她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不用找他,钥匙和一些账本还有其他东西,都放在父亲老房子里,你直接去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