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多久没打扫过了,怎么能脏成这样?
想到以后就要在这里安顿下来,尹漫没法忍,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印花铁盆,拧开水龙头放了半盆水,用从角落里薅出没用的半块布,沾了水开始擦拭货架。
不到片刻的工夫,半盆清水立马变得乌黑。
尹漫望着脏兮兮的污水,决定把整个屋子都擦拭一遍。
她手脚麻利,做事利索,很快把前前后后都清理一遍,等她忙完,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
她从行李袋里掏出三部账本,准备先锁进保险柜中,明天白天再来仔细核算。
等她打开保险柜一看,傻眼了。
里面拢共放着两张五毛纸币,十来张一毛纸币,零星散落几枚五分的硬币。
尹漫手抖着将所有钱都薅出来数了数,一共两块六毛五分钱。
诺大一个保险柜,就放了这么点钱!
尹漫不淡定了。
财务赤字没有这么“赤”的情况,这绝对不对劲。
她当即把放进去的账本重新拿出来,这账不算怕是不行了!
谁知道等她摆出要算账的架势,啪嗒一下,灯光突然灭了,整个杂货铺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尹漫凭借着刚才擦拭柜架的记忆,轻轻挪动步伐,准确地摸索到放置打火机的位置,大拇指稍一摩擦,一串橙红小火苗在黑暗中缓缓升起。
借着微弱的火光,尹漫从货架底部取出一只煤油灯,摘下玻璃罩子,将洁白的灯芯点燃,然后盖好玻璃罩。
尹漫提着煤油灯在前门仔细搜了一圈,终于从角落里找到张贴着的停电通知。
将近年关,供电紧张,偶尔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来今晚不会再来电。
不来电,今天这账也必须算!
她把煤炉子提到前面,用木条引火,夹了一块蜂窝煤放里面,再将吊壶装满水,放置在煤炉上。
账本不是一时半刻能算完的,漫漫长夜,外面还飘着雪,总得烧个炉子取暖。
做好这一切,尹漫才在煤油灯下铺开账本。
这一次她没嫌字迹难认,再难认她今晚也得把这笔账算清楚!
不知不觉夜已深,木门板上慢慢凝聚一层霜。
外面的寒气越来越重,尹漫内心的一团火却越烧越旺。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三部账本,账面上竟然全是亏损!
她从前也听父亲偶尔提起过杂货铺的经营情况,只说没盈利,她以为是没赚什么钱,一进一出抵平了,没曾想是这么个惨况。
年年亏损不盈利,进货的本钱哪里来?她父亲该不会偷偷摸摸往里面补贴了吧?
想想不太可能,她父亲好几年没拿分红,手上也没存什么钱,拿不出钱去补贴杂货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账本有问题。
核对到半夜才将账本核对完的尹漫忍住心中的火气,提起吊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她吹着杯中冒出来的热气,想起之前路边大姐的话,一张脸阴沉不定。
杂货铺多好的地段,当初父亲盘下来也是有做大的心思,只是人的精力有限,不能两头顾,才将杂货铺让出去给表哥邱云帆打理。
邱云帆似乎不怎么珍惜这个机会,柜架脏兮兮也不清理,接近年关也不进货,还总拿言语调戏女顾客惹得客源尽失。
现在连账本都直接弄虚作假!
这账本中大大小小给人赊了很多笔账,少的几毛钱,多的几十块,有个叫做程小康的人,在账本上赊了三百八十块钱,两年了,一直没还。
这是打算好好经营的做法吗?好好经营会赊这么多账出去?会这么久了也不去把账收回来?
尹漫气得头疼。
眼睛也疼,看了大半夜的账本,整个人看精神了,再无睡意。
不行,明天一早她就得去会一会舅舅一家,这笔糊涂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把账本连带那两块六毛五分钱一起锁进保险柜,重新铺了床,很快躺下。
她以为她自己会睡不着,没料到一觉睡得挺安稳,迷迷糊糊中,若不是外面陡然响起一嗓子粗暴的叫唤,她可能没那么快从睡梦中惊醒。
“尹漫——尹漫——在不在?”粗狂的男声之后伴随一阵重重敲击木门板的声音。
尹漫立即从床上起身,套好衣物,将杂货铺大门打开。
门外满身风雪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服装厂分管营销的总经理江德凯。
江德凯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高低眉配上大小眼,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莫名有些喜感。
但今天的他沉着一张脸,活像人欠他几百万。
尹漫心里突突一跳。
江德凯一大早这么焦急地来找她,估计没什么好事。
她将人请进来,用昨夜散着余温的炉子上的吊壶给人倒了一杯水,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