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希望她放弃更好的选择?
他一上来又报一堆条件,说父母、说自己。
“所以,”朱时宜停住脚步,回身,“这段时间你忽冷忽热,是因为......家庭条件?”
“......”潘岳弯起的唇角淡了一分,“嗯。”
朱时宜心里五味杂陈。
先前,她一直以为潘岳家里很有钱,毕竟创业的难度,并不是一般的高。
这一路走来,他究竟受过多少苦?
朱时宜的心抽着疼了下。她贴近他,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
......
眉舒目展,顺问冬安。
宁静的河畔,杨柳树梢、谧然初雪下,他们坐在湖边长椅上,相互依偎着,说了许多事。
潘岳讲了他的大学、讲了他一路的创业历程、还讲了他的童年。
他的童年还算快乐,父亲可靠、母亲宠爱,和城里的人比起来,他们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好,但在汉山生活,也是绰绰有余。
父母那辈确实节省,但他们一向尽自己所能,给他最好的条件,他想要什么,父母几乎都会买。
随着年纪增长,潘岳渐渐懂事。上中学后,外公外婆相继离世,大把大把的钱投入医院医疗,他明白金钱来之不易,也就不再像儿时一样任性,而是学会了权衡。
在自己赚钱之前,他几乎没有花过什么“不必要的钱”,他的钱,只花在学习、生活、以及偶尔的娱乐支出上。
朱时宜问:“那你爷爷奶奶呢?”
“我没见过,”潘岳轻轻摇头,“他们在我爸上学时就去世了。我爸......他很早就出来工作了,他总习惯沉默,做得事却比谁都多。”
见他眼眸微沉,朱时宜又挨向他些,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发:“叔叔很辛苦,你也很辛苦。听起来,你的性格和你爸爸很像。”
潘岳沉默着,敛起眸,抓住她伸去的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摁在胸口,没有看她,眉眼尽是温柔。
寂然的夜里,朱时宜的手心里,抚着一颗跳动的心。
潘岳,是老板,是健身达人,是温柔的、完美的、情绪稳定的、男神级别的人物;
可他也是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有过去有曾经、有不是那么优越的家境的普通人。
这一刻,她感觉他是一个真正的、完整的、活生生的、踏踏实实的人。
穹宇之大,数亿生物共存一世;
可她眼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人间雪如柳絮,簌簌而下。
今朝既已同淋雪,此生必然共白头。
“我们都是普通人,”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侧过身,朱时宜正正对着潘岳,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家庭是完美的,或是金钱财富、或是爱与陪伴。”
“家庭尚安、父母健在,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这样,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永远过不去的大悲大痛,但记忆里,总会有一些细碎的阵痛。
潘岳敛眉,长长的睫毛闪了闪,低低地嗯了声。
“以前我也会怨啊,”朱时宜虽叹,却云淡风轻,“怨父亲忙碌、母亲暴躁,而且我妈真的特别省。你敢信吗?我从小到大就去过一次游乐园,因为门票太贵了,一家人一起去,六七百块就没了。”
潘岳揉了下她的脑袋:“我带你去。”
朱时宜摇摇头:“我不敢玩。”
他勾唇:“那就玩旋转木马。”
“浪费门票!”
“不差这二百。”
朱时宜笑出声。
她抽回手,情不自禁搂住他精瘦的腰,靠在宽阔的肩膀上。
稳稳的,很安心。
“其实现在想想,他们也没有对我不好吧,各种兴趣班都给掏钱,不会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朱时宜话锋一转,“而且,我妈和我吵架,冷静过后,她都会向我道歉。小时候我总觉得我妈偏心弟弟,就老和她吵,最后都是我妈服软哄我。”
“你父母,很宽容,”潘岳同样情不自禁,轻抚着她的脑袋,“你母亲对弟弟更好吗?”
“......可能有一点吧,”朱时宜扯了下唇,“百姓爱幺儿。没有弟弟之前,他们会把全部的爱都给我;有了弟弟之后,确实有所疏忽。”
她忽然直起身,语气轻快:“但只要我说出来,他们就会改。”
“......只是我妈总会先骂我一顿,”朱时宜耸着肩、瘪瘪唇,“但那些都过去了,纠结于过去这些细枝末节,是没有意义的。有时候我会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朱时宜,”手撑着腿,正视着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有主见、会沟通、善解人意的朱时宜。”
朱时宜伸手,拨开他的额发,轻抚剑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