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时宜抬眼,雨帘幕后,暖光晕成模糊团状,水雾吞噬光的轨迹,唯独映出他。
男人眉宇硬朗,此刻,眸间却异常温和亲人。
朱时宜:......
她下意识探头,想瞧仔细些。
“......”潘岳错开眼,他转身,微微伏腰,“上来。”
心倏地一颤。
“那个......”朱时宜大脑宕机,“其实也不用。”
言语骤然停滞。
感觉永远骗不了人。
她,是想的。
潘岳直起腰,转头。
朱时宜抿抿唇,有些后悔。
她在装什么?干嘛要拒绝啊!万一他当真了呢。
“照顾老弱病残,是社会该尽的职责。”潘岳声调未改。
朱时宜:?
“你说谁老弱病残,”鼻尖逸出一声轻嗤,她带点傲娇,“你才老。”
“你是病,”潘岳轻笑,微微拖了点音尾,他拍拍肩,“确定要在这里纠结,不是冷?”
风急雨密,行人匆匆。
偶有人路过他们站定这处,还会瞥来几眼。
小腹暗暗叫嚣,朱时宜咬着唇,心一狠,踏上花坛。
“你先把包给我,”她伸手,“不然你不太好背。”
潘岳顿了顿,低头,递过她的背包:“你背一个就行。”
朱时宜接过背上,又勾勾手示意:“两个都给我吧。”
潘岳不言,他伏低身。
男人背脊宽厚如山。
朱时宜咽了咽口水,踮起脚,缓缓伸手,扶上那双肩。
潘岳搂住她膝窝,轻轻往上提。
身体一瞬失控,朱时宜下意识伸臂,搂上面前之人脖颈。
潘岳背脊一僵,他动动手臂,平衡住重力,缓缓迈步,没敢偏头。
手背触碰的温度滚烫,朱时宜不习惯地松些力道,虚妄的情愫顿然攀升。
她控制着力道,不敢放纵呼吸。
手臂不自收得更紧,她明白,虚妄的情愫,叫不舍。
夜风穿廊过,檐雨滴答中。
潘岳背着朱时宜,步伐很稳。
朱时宜一手撑稳伞,僵着身。
不明的沉默在夜色间发酵。
余光闪过丝光。
朱时宜偏头,一辆电瓶在不远的身后。
她赶忙拍拍潘岳:“往右点,小心车。”
“好。”潘岳向路右侧靠。
柔和的声音掠过耳畔,轻轻地、酥酥地。
朱时宜红了耳根。
她还是不舍得,放弃他。
眼神不可控制乱飘,越过头顶山峰,趟过颈侧流水,最终,定格在山谷般狭长的臂间。
潘岳手臂搂着她腿弯,手肘处,还挂着他的背包。
朱时宜略有不安:“你还行吗?会不会太累了。”
“......没什么不行。”
“要不你把包给我吧,我拿着,你手上会省力一点。”
“没事。”潘岳轻声。
朱时宜咬着唇,温温吞吞:“......我重吗?”
她赶紧低下头,看看自己衣服:“就是我今天穿得可能有点多,你知道吧,毛衣嘛,就会比较重,对——”
“还有我的包!”朱时宜提高声响,“我的包差不多有二十斤,嗯。”
她笑了,开始抽风:“还有你的伞,加上你的大衣,这两个加起来,起码三十斤。”
潘岳:......
他弯了弯唇,浓烈的情绪跌进眼底,一瞬压入深潭。
“不重,”潘岳无奈,“这点重量,都做不上力量训练。”
朱时宜缓口气,又提起:“那你冷吗?”
“不冷。”
“真的吗?”
“真的。”
她弯弯手腕,悄悄贴上他的肌肤。
是熟悉的,温凉。
朱时宜不确定潘岳冷不冷,她拢了拢大衣,给他肩头也盖上些。
“对了!”朱时宜一咋呼,“晚饭我们没怎么好好吃,你饿吗?”
潘岳:......
小姑娘。一刻不得安生。
未尽之言咽作叹息,潘岳稍偏脑袋,耐心压下声:“不饿。”
“那你渴吗?”
“不渴。”
“你困吗?”
“不困。”
朱时宜笑出声,来了劲:“那你开心吗?”
“不......”潘岳一顿,“还行。”
仗着对方看不见,朱时宜嘟着唇,夹着声:“不行?”
潘岳失笑:“口误。”
朱时宜得寸进尺:“只是还行吗?”
潘岳步履一顿,又恢复如常。
“......那你呢?”
他挑起音尾,朦胧夜色间,莫名勾人。
朱时宜压着笑意,轻哼声:“我也......还行吧。”
她微微紧了紧臂,稍沉身。
胸前山脊,如她所料,是温暖的;
却也出乎意料,他的后背,亦是柔软的。
朱时宜努力控制呼吸频率,稳住心跳。
脚下,是一片虚空,身体却并不失重。
鼻尖飘悠着淡淡的清香,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