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不语,默默听,偶尔嗯两声应付。
这些话,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天下的母亲都很相似,她们总喜欢把同样的话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偏偏孩子还没办法反驳。因为懂事的孩子,理解母亲。她只是心里有苦,想倾诉几句,何必打断她,让她烦心?
“就我一个人在这说说说,”岳春兰许是说累了,她回头白了眼潘振国,“你也是,吃顿饭就干听,也不晓得讲两句。”
潘振国躺枪:“人家姑娘她爸也没说啥。”
岳春兰一呛,别着唇,不想理潘振国。
母亲唠叨的家庭里,父亲总是沉默。
都说父爱如山。
有的山不语,却默默遮着狂风;
有的山,却只是——不作为。
潘振国这座山,是第一种,也是第二种:
在潘岳面前,他是第一种;
在岳春兰面前,也许,他算第二种。
“你讲那么多干嘛,”潘振国转移话题,“潘岳有喜欢的姑娘不是好事情吗?年轻人有自己的节奏,你担心有啥子用。”
“也对!”岳春兰声音一瞬明亮,她一把抓住潘岳手臂,“儿啊,你和妈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真有喜欢的姑娘?”
这变脸还真快。
潘岳腹诽。
“我就觉得你喜欢,”岳春兰忽然兴奋,“你吃饭一直看你那手机,怎么,那姑娘给你发微信噻?”
潘岳:......
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吗?
那朱时宜看不看得出来。
潘岳没什么神情。
岳春兰却发现新大陆。
她这越来越寡言寡欲的儿子,眉头跳了下。他现在绷着张脸,绝对是故意而为之。
小时候潘岳心里有事,就总一脸木然,长大还是这样。
岳春兰了然,她心情舒爽,长吁口气:“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你的终生大事了,我都怕你不喜欢女生。哎呀——等你娶上媳妇,再过几年生个娃儿,我就可以......”
潘岳:......
“你想多了。”他反叛,后面的话,他懒得听。
“我想多个头!”岳春兰不信,“我还不了解你噻!”
确实了解。
潘岳甘拜下风。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
以岳春兰的性子,只要他敢承认,她就敢每天来问十遍。
八字连笔都没拿起来的事,他不能说。
“随你怎么想。”潘岳丢下句话。
......
约莫半小时。
潘岳终于回了留言:【......】
朱时宜疑惑。
她看了眼自己的留言:【开车回家吗,潘总相完亲了?】
朱时宜:【对方怎么样?】
嗯......所以潘岳打串省略号,是几个意思。
她说的话很无语吗?
这不是关心他吗。
潘岳新消息送达:【只是吃个饭,什么都没有。】
朱时宜努努唇。
还好还好,没看对眼。
她心情勉强好些:【哦。】
潘岳:【怎么忽然想起买新乐器。】
怎么又转回这个话题了。
朱时宜:【没买,是凡姐的。我就拿来玩玩,还挺好玩的。】
潘岳:【喜欢?】
朱时宜:【是呀,凡姐今晚还带到MEETING了呢,她有两首歌是尤克里里弹唱。】
潘岳:【你去酒吧了?】
朱时宜:【是。】
潘岳:【又点酒了?】
这熟悉的对话。
朱时宜赶忙回:【没有!可别给我点苹果汁啦,我自己点了。】
怕潘岳不信,她特意拍了张照片。
她特意留着肚子吃宵夜,来MEETING就点了些果汁小吃。
朱时宜这回长了心,特意避开桌号和二维码。
潘岳:【你对面是林昶任?】
他怎么知道?
朱时宜点开图片,她不小心拍到林昶任翘的二郎腿。
朱时宜:【对的。我们在等凡姐下班,一起跨年。】
潘岳正在输入中,朱时宜这边,却没收到什么动静。
哼,男人,总是忽冷忽热。
五分钟后。
潘岳:【挺好的。】
潘岳:【你们三个玩吧,玩得开心。】
潘岳:【我处理点事情。】
朱时宜:【哦,好吧。】
他可真是个大忙人,跨年夜还不得安生。
......
郁凡下班,三人在MEETING街区,找了家烤串店,坐在外边。
这条文创街区,元旦有跨年活动,就在不远处的空地。
掐着跨年时间点,三人放下烤串,挤向人群。
寒风裹挟孩童嬉闹掠过后背,鼻腔里塞满糖炒栗子的焦香。
朱时宜紧紧挽着郁凡,生怕走散。
“还有个人呢?”郁凡摆头,探寻四方。
“不知道欸。”朱时宜眼神瞟了一圈。
人潮汹涌。左后侧,是相互依偎着的小情侣;右后方,小女孩骑在母亲肩头,高高举起小兔子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