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知道父亲是被人害死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死因看起来与中黄粱梦的毒如此相似,我——”
男人忽然冷冷打断她:“照你这样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忆顿了顿,平静道:“我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够了,”沈聿霍然起身,指着旁边神龛中的牌位,看向她的眼神夹杂着失望,“父亲牌位在此,你但凡还有几分良心,就该下跪认罪,而不是在这里狡辩。”
男人面容冰冷,一字一句皆是沉沉怒意,沈忆从未觉得他如此陌生,她怔怔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良久,她嗓音哑了几分,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你不信我?”
沈聿忽然避开她的眼神,望着别处漠然道:“我只信证据。”
沈忆看着他冷硬无比的面容,心底忽然抽痛了一下,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浑身软绵无力,她低着声音,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力:“沈聿……我竟不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蛇蝎女人……”
男人眼中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痛色,又极快地被压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道:“以前不是,以后是了。”
沈忆身形瞬间凝固住了,心底忽地一酸,面上猝不及防地落下泪来。
但未等这滴泪顺着脸颊流下去,女人猛地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用力地碾过脸颊,将泪水擦得干干净净。
“好,好!”她抬起头,又是那个盛气凌人的皇后娘娘了,挑起一边眉毛,红着眼圈冷笑,“是,我承认,就是我杀的,怎样?”
她慢条斯理地吐字,尾音刻意地上扬,“沈大将军,你待如何?”
她贯来知道怎样说话最气人。
沈忆迈开步子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起脸,勾着唇,像一只艳丽恶毒的女妖,轻轻踮起脚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吗?”
女人身上幽冷的香飘过来,呼吸像最轻柔的羽毛扫过他的耳垂和脖颈,浑身上下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声吐息,都写满了嚣张和挑衅。
她向来是这样,越是难过,越表现得满不在乎肆无忌惮,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骗过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袖底,男人两只手全都攥得五指发白,身子愣是一动也没动,到最后也没有把手抬起来去碰她。
良久,他平静地道:“我不会杀你。”
沈忆笑得轻蔑。
沈聿道:“但我会将你从沈家族谱上除名,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父亲的女儿,你与沈家,再无干系。”
女人嘴角的笑渐渐凝固住。
沈家本就人员凋零,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宗族,沈聿身为家中最有话语权的长子,他若决定将沈忆除名,没有人能反对得了。
沈聿转过身,慢慢坐回椅子上,神色透着一种麻木疲惫的冰冷:“你若同意,此事便作罢,你可另外自立门户,沈家不会干涉,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我会对外宣称你入了原本血亲的宗族,认祖归宗。”
沈忆问:“若是我,不同意呢?”
沈聿不假思索:“我已将沈氏族长请来,即刻开宗祠,我会将你所做的事情全部告知族中长老,到时,他们会亲手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并将所有事情经过广而告知,要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当今皇后杀了自己的养父。”
沈忆眼睛没动,嘴唇却笑了:“这么说的话,看来无论如何,今日我是一定要被赶出沈家了。”
沈聿面无表情:“是。”
沈忆渐渐敛了笑,盯他片刻,缓慢地咬字:“今日你不是恰好在祠堂的,而是为了此事,专程将我带到祠堂的,对吧?”
连族长都请来了,也准备好开宗祠了,可见沈聿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思虑周全,万事俱备。沈忆慢慢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从沈聿开始问起沈庭植死因,到一样一样举出人证物证,这一环一环,环环相扣,硬是把她逼到了现在不得不同意的地步。
换句话说,沈聿根本从未在意她的解释,他心里从一开始就认定她杀了沈庭植。
沈忆的唇角奇异地弯了一下,说不清是讽刺还是什么,然后她低低笑了起来。
她笑出泪来:“既然是要定罪,又何必装出一副听我解释的模样,惺惺作态?”
沈聿没说话,脸色算不得好看。
“随便吧,”沈忆轻笑一声,“除名就除名,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们沈家的族谱上?”
她转身走开,进了一旁的侧门,里头有一面墙,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白玉牌。这是沈家的传统,所有在世族人皆有一块玉牌,上雕沈氏图腾,族人名讳,出生年月。